18第18章_涉于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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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过了十月,宫里人领了冬衣,秋天的花草盆景俱都收回暖窖,各处整治衣裳炭火,预备过冬。

  太极殿的书房,地下烧着地炉暖炕,地坪上放着鎏金浮雕三足铜炭盆,坐榻两边搁着脚炉,门口厚厚的毡毯放下来,隔绝屋外的寒冷。

  宣睢在教宋檀写字,他大约对宋檀那笔字不是很满意,亲自给了写了字帖,让他照着描红,描一段时间再开始临帖。

  今日是初雪,太极殿的窗子都是用大块云母磨成的,光滑透亮而不露寒风。透过窗子,雪花安静地飘落,落满远处的红墙绿瓦。

  宣睢圈着宋檀写字,宋檀却看着窗外的落雪出神。

  宣睢搁下笔,捏了捏宋檀的耳朵,笑道:“你若是做学问,怕是养活不了自己。”

  宋檀回身,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讨好的冲宣睢笑笑。

  宣睢摇摇头,松开他,走到一边去了。他今日穿着常服,沉香色云缎直缀,孔雀穿花的过肩绣纹,腰上系着一条双环佩,此外没有别的装饰。

  他走到榻上坐下,随意整了整衣服,剥碟子里的松子吃。这个时候,他的姿态很放松,那种深不可测的帝王模样稍稍退后,年轻俊美的容貌却越发显眼了。

  宋檀走过去,盘坐在他对面,把手炉抱在怀里。

  小太监端来一盏桂花杏仁酥酪,热气扑了宋檀一脸,桂花蜜如同金碎一般散落点缀其中。

  宋檀接过来,那小银勺子慢慢舀着吃。今日的酥酪比昨天的人参炖鸡好吃,宋檀很喜欢。

  宣睢不满意宋檀的体力,各色补品不要钱似的送到宋檀面前,他没觉得多好吃,可是养出了一把乌黑油亮的头发。

  少顷上了几样果品糕点,还有一壶太禧白,酒是温好了的,香醇凛冽的味道顷刻便盖过了甜润的酥酪。

  宣睢倚着靠枕,一条腿半曲着,握着酒杯的手搭在膝头,是难得的闲适之色。

  两人对坐着赏雪,宋檀馋宣睢的酒,眼巴巴的看着。

  宣睢挑眉,“你会喝酒?”

  宋檀忙点头,他爱吃自然也会喝,可是喝酒会误事,宋檀从来不敢多喝。

  宣睢就亲自给他倒了一杯,一盏小小的青玉杯装不了多少酒,宋檀张口就把酒下了肚,越咂摸越觉得香醇。

  宣睢看着宋檀这小酒鬼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就这样馋?”

  宋檀喝了酒,热意在腹中散开,眼睛都亮了

  宣睢手中的青玉杯在宋檀眼下转了一圈,却又坏心眼的挪走。

  宋檀从榻里侧慢慢挪过来,挪到宣睢跟前,两只手扒拉宣睢,“再给我喝一点吧。”

  宣睢手指蹭了蹭宋檀的侧脸,那一小片皮肤软的跟宋檀刚吃过的酥酪一样。“好罢,再给你喝一点。”宣睢捏着宋檀的下巴,把酒杯喂到宋檀嘴边。宋檀噙着酒杯,嘴角沾上一点濡湿,他犹不觉,眼睛眯起来,美得不得了。

  “这真是我在宫里度过的最暖和的冬天。”宋檀道,没有布满冻疮的手,没有被积雪浸湿的脚,寒风刮不到他的脸上,也没有那种冷的无处躲藏的感觉了。

  冬天对于每个人都很难过,御前的宋檀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其他的小太监了。

  宋檀注视着宣睢,真心感谢道:“这都是因为陛下。”

  宣睢倚着靠枕,看着面前宋檀明亮的一双眼睛,他以那样柔软的目光看着人,很容易让人想起生命中温暖的东西。

  宣睢摩挲着他唇上的软肉,微微低头咬住那两瓣鲜嫩的嘴唇,品尝着一点烈酒余味。

  宋檀胳膊撑不住了,一下子倒进宣睢怀里。宣睢拢着他,爱不释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太极殿前站了几位大臣,为首的是田阁老,后面跟着刑部和户部的几位大臣,沈籍也在其中。

  田阁老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寒,六安将他们安排在侧殿稍候,送上炭盆和热茶。

  不多时,陛下出来了,田阁老等人便一齐去觐见。

  御座之上,陛下着常服,仪态放松,神色舒展。他单手支颐坐在上面,手边还放着一壶酒。

  田阁老等人向陛下行礼问安,宣睢直起身子,道:“都平身吧,赐座。”“陛下刚饮过酒?”田阁老年纪大一些,陛下对他也还算和善,“还是当以龙体为重。”

  宣睢也没生气,摆摆手道:“今日新雪,朕心甚喜,特赐诸位与朕共饮。”

  小太监给在座每位大臣都端了酒,宣睢又对田阁老道:“朕心里有数,浅酌一二,阁老不必忧心。”

  田阁老拱手,众人端起酒杯再拜,随后一饮而尽。沈籍坐在最末,他不怎么喝酒,只浅浅沾了沾唇。

  几位大臣回禀了一些政事,皇帝当下能拿主意的立刻就定了,有争议的,便等到朝会上再讨论。

  末了,几位大臣要走之前,皇帝揉着眉心开口道:“今年上半年,汤固一案死了很多人,朕后来又想了想,在汤固案上的刑罚多少有些重了。”田阁老与几人面面相觑,拿不准陛下的意思。汤固案到现在还是朝中的禁忌,等闲不能提起。

  好在陛下不是给他们出难题让他们自己琢磨的,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年节将至,一些过重的刑罚该改的就改吧。”

  “刑部拟个单子,一些罪责较轻的人,该宽宥的宽宥,首恶既除,余党不再追究。在逃仍未归案的,除了死刑犯,其余未成年的男女皆不再追究。”宣睢目光落在沈籍身上,“沈籍,朕知道你是心怀大义的国士,你与刑部一同拟定这个单子,想必不会有徇私枉法之事。”

  沈籍立刻行礼,“臣遵旨。”

  宣睢摆手,道:“都去罢。”

  众人行礼再拜,退出太极殿。

  殿外,田阁老看了看天色,“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陛下是转了性不成?”

  沈籍没说话,沉默地跟在田阁老身后,田阁老转身拍了拍沈籍的肩,老怀欣慰,“好啊,你为国的心总算被陛下看见了。”田阁老夸奖了沈籍两句,那边六安过来,专门着人送田阁老出宫。

  刑部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走到沈籍面前,“陛下吩咐的这一桩事,还要多赖沈大人。”

  跟汤固案扯上关系总不是一件好事,该赦免什么人不该赦免什么人更是一件难事,不管怎么办来日都免不得为人攻讦。既然陛下金口玉言点了沈籍,刑部干脆就把这件事扔给沈籍好了。

  沈籍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异议。

  其他人都出宫了,沈籍却还没走,他在太极殿外的宫道上等了许久,积雪落满了他的肩头,仍然没等到宋檀。

  可见他们并不是时时心有灵犀,想见的时候也不总能见面。

  宋檀傍晚才睡醒,窝在榻上懒洋洋的踢了踢脚。窗外一片银白,看去像是洒满了月光。宋檀一骨碌翻起身,贴在窗子边往外看。

  箐云箐兰端了热水来给他洗漱,脸上含着笑意。

  宋檀看着她们,“怎么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箐兰道:“陛下今日下的口谕,宫里所有官人多发一套棉衣,自十月初至次年元宵,常备姜汤冻疮膏。宫外也有圣旨,戌边的将士,棉衣、伤药、米和肉都双倍发放。如今人人都在称赞陛下是圣明天子。”

  宋檀点点头,“能吃饱穿暖总是件好事,不过陛下有什么多钱吗?”

  箐兰道:“这些事谁知道,听说从汤固家里抄出来几百万两银子,大约都用在这里了吧。”

  箐云笑道:“说起来,这些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你向陛下进言,陛下也不会在意宫里的普通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宋檀忙摆手,“这是陛下的仁心,与我无干。”

  “还有一件事,陛下要赦免一部分汤固案的党羽,此事交由刑部和沈籍沈大人处理。”

  宋檀一愣,“沈大人?他今日进宫了?”

  箐兰点头,宋檀立刻要下来,走到门口,冷风一吹,他才想起来沈籍怕是早都出宫了。

  与沈籍一起出宫的,还有陛下身边有位中贵人的传言。

  这位中贵人姓宋名檀,是上任东厂厂公夏明义的徒弟,年轻貌美,似邓通韩嫣之流,陛下爱甚。

  汤固案是朝中禁忌,宋檀能在此事上进言,并说动陛下改变心意,足可说明此人在陛下面前的份量。

  这个人的出现,让人心浮动起来,阁臣和诸位大员仍在观望,也有聪明的,早从贺兰信和邓云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惯常趋炎附势的,已经准备好了礼物辗转送

  进宫里。后宫之后,人人为宋檀侧目,只有淑妃觉得宋檀戏耍自己,怒不可遏。

  不管是好是坏,宋檀此人,成了永懿十六年年末最要紧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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