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 129 章
大门洞开,内部的场景令众人惊愕至极。
因为对面一个女子正，正缓缓的向她们走来。
女子容颜枯瘦，眼眸平淡如深潭,一身宽袍黑衫被勒的空荡荡的，她发丝枯燥，末尾处已然发白。
江商站在原地,没敢动。
心帝张着嘴，最先反应过来，“假的，内部没有心灵反应。”
此时，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度过最初的惊愕,她们也看出了问题。
这个人，根本不像真人。
即使她看起来特别真实,栩栩如生。
可是,她也不是真人。
十万年，左相都变成一团光了，到现在话都说不好,时不时还卡壳，而右将军却完好无损，这谁信啊？
果然,女子走到尽头，仿佛看不见一道门外的众人一般,径直转头。
没有迟疑，冥帝当先踏入通道。
江商连忙跟了上去。
“这……”
直到走入通道，江商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与外面的通道完全不一样。
外面的通道四面都是青铜色的未知的材质包裹，两侧和顶上刻画着有规律的纹路。
虽然古老，但是到底保存完好。
而这里……
四面都是焦痕,仿佛被大火烘烤过一般，宛若火灾现场，满目疮痍。
大量的坑洞在墙体和地面上，一股恶劣的焦质味道遍布通道，深黑色的灰尘飘的到处都是，人一走进来便沸沸扬扬，让人不得屏息。
晨星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拍下战帝的爪子，疾声道，“不许乱碰。”
战帝悻悻一笑。
冥帝走到墙壁前，好似在观察着什么，江商好奇的跟了过去，“师尊，发现什么了吗？”
冥帝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墙壁。
她的手指被阻挡住了。
江商睁大了眼睛。
一层似有若无的透明薄膜若隐若现。
而她师尊手碰的地方，分明是一处墙壁坑洞。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堵住这些坑洞一般。
冥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自己摸摸看。”
江商于是伸出手。
易青在进来之后，眼中出现银白色的齿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此时，她才缓缓开口，“你们留在外面接应，里面危险。”
心帝第一个同意，一个回跳，刷的跳出通道回到了那边，一边嚷嚷道，“冻死个人了。”
事实上，通道中有一种经年的阴冷，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那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感觉。
除了江商和冥帝之外，其他人都很不适应这种环境。
江商手指碰到薄膜，下意识问道，“冷吗？”
心帝在外面大声道，“冷！冷死了！”
冥帝也点了点头，“你们在外面接应，如果出问题就去人皇宫传讯。”
于是十个人分成了两组。
易青带着江商压根不参与分组，老神在在。
冥帝晨星昭明决定往里走，其他人守在外面。
除了心帝的确求之不得之外，其他人都怪遗憾的。
晨星：“如果里面没问题的话，我就发信息给你们。”
封帝遗憾的道，“只能这样了。”
冥帝倒也没急着走，而是问江商道，“感觉到什么？”
江商想了想，“怪冷的。”
冥帝看着她，不说话了。
江商干笑了一下，“活跃一下气氛，哈哈哈……”
见师尊没有笑意，江商只得说正经的，“是灵魂合成物质，有点类似于憎恶的原理。”
她道，“憎恶是物质与灵魂的拼接怪，这个东西……”她想了想，描述道，“一种用灵魂掺杂物质弄成的……”
看了眼薄膜的用处，江商道，“建筑材料。”
沉默了一会，易青道，“你们能感觉到灵魂的成分吗？”
江商摇了摇头，看向冥帝，“我感觉不出来，这东西感觉没有什么气息，不考虑来源的话，它只是一个建筑材料。”
用来堵窟窿的建筑材料。
冥帝看向通道深处，看见那个回影又巡逻了过来，“是混合的灵魂。”
她眉目有些凝重，“而且像是反复使用过的那种。”
“不太好解释，你可以理解成这些灵魂曾被不止一次回炉重造过，”她道
，“重新回收利用，不断的搅拌混合，再次涂抹到墙上。”
心帝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这位右将军，把灵魂当成水泥抹墙上了？”
“死亡大道都这么恐怖的吗？”心帝忍不住道。
江商瞪了她一眼，寻思就她这张破嘴，早晚得倒欠工资五百年。
心帝说完也想了起来，低眉顺眼装乖顺去了。
冥帝却没有搭理她，只是依旧直视着通道深处，目光旷远。
她轻声道，“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镇守地脉而已。”
“灵魂之于死亡，就像星光之于星辰。”
说完她自顾自的走向深处。
昭明一直就没开过口，此时立马跟了上去。
江商跟在祭酒身边，边上是帝君。
她不禁问道，“祭酒，你觉得右将军，她……还可能活着吗？”
易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我一开始也没觉得左相算活着。”她道。
晨星却若有所思，“死亡大道对生死的界限并不分明，她们的生命与生命大道一样顽固，左相星辰大道都能活下来，想来右将军也有这个可能活下来。”
“只要运气好的话。”她说到最后终究还是加了一句。
易青：“左相是机缘巧合，她还说有一部分是问右相学了一部分生命大道的原因，事实上她最后是怎么存续下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更觉得是一个奇迹，”易青道，“意志的奇迹。”
晨星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很可惜罢了。”
江商也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好希望大家都活下来。”
转了个弯，江商看见师尊的背影。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前面的回廊中，也有一个枯瘦的身影在巡逻。
“这……”
易青皱起了眉，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她们背后那个身影巡逻过来，一步一步如同机械一般。
她又看向前方，两个同样的身影正相对而行。
十分的……令人意外。
晨星走到冥帝身边，“你看半天了，看出什么了？”
冥
帝：“有点想法，但是还不确定。”
江商瞪着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她的水平离师尊还是差很多的。
她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十分遗憾的是，她命运也是半桶水，离祭酒还有很远的差距。
更遗憾的是，她师尊祭酒也是天才，她差了她们一万年，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接下来，她们没有再停留，快步走过通道。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未央’的重启，整个地宫的地图都在众人的脑子里，终于不用迷路了。
江商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昭明帝君。
她好像很安静，明明身为青皇，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可是师尊好像也没在意这一点，就跟没这人一样，自走自的。
昭明察觉到视线，回望了过来。
她看向江商，微微一笑，“看什么？”
江商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易青撇了撇嘴，“二傻子有什么好看的？”
江商一愣。
女子眼眸温润，墨发柔顺，一身青衫，看起来十分温柔和善，让人看着就想亲近。
此时闻言却不禁脸色一僵，她认真的看了易青一会，“不许喊我二傻子。”
“哦，二傻子。”易青道。
昭明：“……”
……她有一点点生气，怎么办？
江商看见师尊回过头了，于是拉了拉祭酒袖子，“祭酒，不要乱说话！”
易青撇了撇嘴，在江商耳边嘀咕道，“二傻子人傻钱多，好骗，速来。”
江商瞪直了眼睛，掐了掐她的手臂。
祭酒，再小声人家都能听得见的！！！
易青桃花眼无辜，“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江南跟我说的，她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昭明已经不是有一点点小气了，而是大气了，她道，“江南！”
晨星抚额，“你们别欺负青帝阁下了。”
江商眨了眨眼，想了起来。
在晨星帝君那个时代，昭明帝君是青帝，五帝之一的那种。
超凶的那种。
嗯。
应该。
冥帝瞥了易青一眼，正好看见她望过来的眼神，十分得
意狡黠的模样。
冥帝：“……”
昭明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江南。
然后江南哈哈哈回了一个‘已阅’。
昭明郁闷极了。
江商却看着右将军擦肩而过，突然开口道，“祭酒，你有没有看出这两个右将军有哪儿不同？”
易青收回心神，仔细看了一会，“她发尾好像白色变多了一点？”
江商肯定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会这样？”
易青思考了一会，“我可以确定，她的灵魂已经完全消逝了。这个身影……”
她眸光扫过四周，“应该是一种长期能量反应留下的回影。”
“大胆猜测一下，右将军的镇守应该出问题了，你看这些焦痕与坑洞，”易青道，“但是右将军并没有死，或者说像左相一样用什么方法存续了下来，她用了她的方法，在弥补这一切……”
看着那坚定的巡回身影，江商道，“然后她不停的巡逻吗？”
“可是为什么要一段一段的来回巡逻，而且为什么发尾不一样？”
易青看向通道深处，“不知道，我们继续走。”
队伍再次前进了下去。
这浑浊的长廊，十万年来第一次重见天日，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再次流入。
几人的脚步声在空荡之中传的很远。
江商的表情渐渐沉重。
来路，她遇到了许多许多的右将军，与她观察到的一样，右将军的头发，的确在缓缓变白。
与一开始的极度清晰相比，越到后面，女子的模样愈发枯瘦，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黑影，唯有那一头最终雪白的长发，显眼至极。
走到最后的门前，江商下意识拉起祭酒的手。
易青反握住她的手，道，“没事。”
江商却没有丝毫受到安慰的感觉。
她不是怕死，是怕再次看到惨烈的牺牲。
右将军这里明显比左相还惨烈一些，她好像在‘未央’断电之前，就已经自己封闭了所有通道，这说明她出问题比左相要早。
如果她坚持了下来，那么所付出的代价……
也许无法类比，但是想来也是惨烈的
。
江商实在见不得这等事情发生。
可是在场的，只有祭酒能理解她。
因为上次，只有祭酒于她一起见证左相的付出，虽然最后侥幸拥有一个还不算太差的结局。
可是……
黑猫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坑过声。
这让江商很不安。
“猫，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黑猫躲在她识海里，甚至都不愿意出来。
又问了两句，黑猫才缓缓的道，“感觉到什么？”
“感觉她把自己灵魂做成泥，堵住墙面的缺口？”它道，“还是感觉她把自己的灵魂切成小块，当成魔偶用，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共振巡逻？”
“最后活活消散在这里，却还是堵住了缺口？”
黑猫道，“左右将军的实力比左右相要强的，理论上右将军的情况要比左相要好的，可是你看她……”
江商听到前面的东西就已经震惊了。
【你说她拿来糊墙的是自己的灵魂？】
【还把自己切片当成巡逻机器人用了？】
江商震惊的站在原地，易青都拉不动了。
易青回过头，“你发现了什么？”
江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此时冥帝她们已经进入了大厅，江商连忙跟了上去。
大厅里的景象，却在下一瞬令江商怔在原地。
四周灰黑坑洞与焦痕也就不提了，大厅中有三个坑。
一个坑里是血红如同血肉混合浆一般的东西，只是如今已经干涸只剩坑壁上的残留物。
一个坑是一种浑浊又轻灵的液体，也许是液体吧。
现在还存着一点。
最后一个坑看起来最深，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白骨，但是却不尽是人类的。
而在三个坑后方，坐着一个骷髅。
骷髅背后是地脉的大门，而此时大门洞开，属于地脉的狂暴与灼热气息毫无顾忌的倾泻到大殿，却在大厅的大门被堵住。
江商她们心有所感的抬起头。
几块泛着金色光泽的骨头飘在穹顶，被一条黑红色光带拴住，这些骨头与地面的三个坑交相呼应，挡住了来自地脉的气息。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头顶通了一个洞。
要知道，这里是地下，不知道多少米深的地下，江商当初自由落体都落了好久。
黑猫终于爬了出来，它捂住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右将军被人打了。”
“她的镇守被人干扰了，”它道，“还不止一次。”
与左相相见之后，黑猫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只肥嘟嘟的奶牛猫，也就是猫自己嘴里的黑白猫。
是它身为凡猫时的模样。
冥帝已经走到了那个骷髅旁边。
骷髅很不协调，肋骨很明显的长短不一被强行削成一样的，但是骨头茬子还在。
大腿骨明显一个长一个短，江商都怀疑它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冥帝捡起它身边的那个黑皮本子。
【……通道被人从外面打破，是人族，我把他们赶走了。】
【……穹顶被打破了，也许是上次走漏了消息，这次是百族，这群不逊的东西，我把他们留下来了，正好材料不够了。】
冥帝随手翻到一页，便看见了这样的字眼。
她翻到第一页，从开头开始看。
【我们撑不住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用？】
【灵魂、血肉、白骨。】
【我尝试了，我的血肉混合些许灵魂，可以堵住叛军炸出的缺口。】
【阿星的琴被叛军打坏了。】
【……我把我全部的血肉与三分之二的灵魂切分混合，代替了阿星的琴，堵住了地脉。】
【……我不够用了。】
【我的意识有些混乱，需要记下来，对，记下来。】
【他们发现我在做什么，他们说自愿被我使用……使用……使用……】
【我把我的将士，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身体，他们的一切都剥离了。】
【够用了。】
【坏了……需要修……我是谁？】
【不重要了……】
【越来越危险了，我快堵不住了……】
【有新材料了……】
【……太好了，地脉活跃度开始下降了，不用杀人了。】
【我的意识已经快崩溃了……最后废物
利用一下，切分开，留下执念，让她们巡逻通道，确保绝对不能影响阿星她们……叛军带来的意外，只能影响我……只能影响我……】
“杀人？”晨星跟着看，此时却不禁愣了一下。
冥帝若有所思。
里面有很多看起来十分血腥的实验记录，还有那些堪称鬼才的血肉灵魂使用方法。
右将军居然真的把一切东西都当成了材料。
用死亡大道的方法。
昭明想了想，“我记得北域有一个禁地，去谁谁死，直到我们活跃的时候，达到了最鼎盛的时候，前任白帝前去查看过，但是他在外围就没进去了，只是把那个地方列为禁地，严禁任何人过去。”
江商好奇的看着笔记。
冥帝瞥了她一眼，把笔记递给她。
易青也凑过来，两人翻看了起来。
一开始的笔迹十分严整，笔锋凌厉却透着一种大气磅礴。
这让江商想起她家师尊。
她家师尊的笔迹也跟这个类似，只不过要更规矩一点。
是的，她家师尊有的地方简直乖宝宝，比如写字极少连笔，必须一笔一划。
她就不行，虽然也是死亡大道，她的字迹就能飞起来。
看到那些实验记录，江商一阵头皮发麻。
却又情不自禁的吸引着看下去。
一只手盖在她眼前，清隽的嗓音响起，“别看，那是她一无所有时只能选择的东西，你不需要学。”
冥帝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开口。
晨星瞥了她一眼，“你也看了？”
冥帝：“……看看又没什么。”
晨星一想，也对。
江商嘀咕道，“我就看看，又不用。”
她把女子的手扒拉下来，“祭酒你对我太没有信心了。”
易青皱眉，“太血腥了，少看点。”
江商看了看四周，“还能比现场更血腥吗？”
易青没再说话。
她凝眉看着四周，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右将军的心愿也完成了。”
江商却没吭声。
虽然右将军最后好像还杀了人，但是……
她那时候已经没有神志了，只有设定好的
执念在支撑着她。
左相根本没说过叛军的事情。
昭明看了看四周，“已经过去了，看来左相的猜测没错，自从人界走归路的时候，地脉的暴动就渐渐平息了……”
冥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个坑，没有开口。
江商沉默了一会，“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右将军的意识……”
“我觉得她没有错。”江商固执的道，“死亡大道本就如此，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就只能用身体和灵魂了？”
“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忽视她的作为，”江商看着祭酒的眼睛，“我也想尝试能否拯救她。”
“她与左相一样，都值得更好的，有朝一日能看看如今人界的景象。”
“而不是到死都只记得这般景象。”江商看着四周，抿着唇道。
易青点了点头，“应该的。”
晨星一肘子砸到冥帝肩膀上，白了她一眼，“带你来就是为了看你装深沉的？看出什么没有？”
【明明自己也动了恻隐之心，却让子修开口，有你这么当师尊的？】
冥帝被她砸的一个愣神，闻言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昭明问道。
冥帝垂下眼睫，“一点大道上面的启迪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晨星：“！”
“什么启迪？你想干嘛？”
江商也眼巴巴的看了过来，“师尊你不会想学吧？”
刚刚祭酒还不给她学呢！
冥帝道，“没，只是她对灵魂的用法，与我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易青插口道，“糊墙吗？”
冥帝：“……”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说话的原因。
江商戳了戳祭酒的腰，瞎说什么呢你？
拿师尊灵魂糊墙，那她不得心疼死！
如果不是祭酒，她都要把说这句话的人狗头打爆。
冥帝好一会才道，“灵魂的确是可以切割，而且能各自据有意识的。”
晨星：“……你没事想这个干吗？”
冥帝：“我当初圣化的是灵魂，你应该知道。”
晨星：“……然后呢？”
冥帝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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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面一个女子正，正缓缓的向她们走来。
女子容颜枯瘦，眼眸平淡如深潭,一身宽袍黑衫被勒的空荡荡的，她发丝枯燥，末尾处已然发白。
江商站在原地,没敢动。
心帝张着嘴，最先反应过来，“假的，内部没有心灵反应。”
此时，众人也反应了过来。
度过最初的惊愕,她们也看出了问题。
这个人，根本不像真人。
即使她看起来特别真实,栩栩如生。
可是,她也不是真人。
十万年，左相都变成一团光了，到现在话都说不好,时不时还卡壳，而右将军却完好无损，这谁信啊？
果然,女子走到尽头，仿佛看不见一道门外的众人一般,径直转头。
没有迟疑，冥帝当先踏入通道。
江商连忙跟了上去。
“这……”
直到走入通道，江商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里与外面的通道完全不一样。
外面的通道四面都是青铜色的未知的材质包裹，两侧和顶上刻画着有规律的纹路。
虽然古老，但是到底保存完好。
而这里……
四面都是焦痕,仿佛被大火烘烤过一般，宛若火灾现场，满目疮痍。
大量的坑洞在墙体和地面上，一股恶劣的焦质味道遍布通道，深黑色的灰尘飘的到处都是，人一走进来便沸沸扬扬，让人不得屏息。
晨星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拍下战帝的爪子，疾声道，“不许乱碰。”
战帝悻悻一笑。
冥帝走到墙壁前，好似在观察着什么，江商好奇的跟了过去，“师尊，发现什么了吗？”
冥帝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墙壁。
她的手指被阻挡住了。
江商睁大了眼睛。
一层似有若无的透明薄膜若隐若现。
而她师尊手碰的地方，分明是一处墙壁坑洞。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堵住这些坑洞一般。
冥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自己摸摸看。”
江商于是伸出手。
易青在进来之后，眼中出现银白色的齿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此时，她才缓缓开口，“你们留在外面接应，里面危险。”
心帝第一个同意，一个回跳，刷的跳出通道回到了那边，一边嚷嚷道，“冻死个人了。”
事实上，通道中有一种经年的阴冷，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那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感觉。
除了江商和冥帝之外，其他人都很不适应这种环境。
江商手指碰到薄膜，下意识问道，“冷吗？”
心帝在外面大声道，“冷！冷死了！”
冥帝也点了点头，“你们在外面接应，如果出问题就去人皇宫传讯。”
于是十个人分成了两组。
易青带着江商压根不参与分组，老神在在。
冥帝晨星昭明决定往里走，其他人守在外面。
除了心帝的确求之不得之外，其他人都怪遗憾的。
晨星：“如果里面没问题的话，我就发信息给你们。”
封帝遗憾的道，“只能这样了。”
冥帝倒也没急着走，而是问江商道，“感觉到什么？”
江商想了想，“怪冷的。”
冥帝看着她，不说话了。
江商干笑了一下，“活跃一下气氛，哈哈哈……”
见师尊没有笑意，江商只得说正经的，“是灵魂合成物质，有点类似于憎恶的原理。”
她道，“憎恶是物质与灵魂的拼接怪，这个东西……”她想了想，描述道，“一种用灵魂掺杂物质弄成的……”
看了眼薄膜的用处，江商道，“建筑材料。”
沉默了一会，易青道，“你们能感觉到灵魂的成分吗？”
江商摇了摇头，看向冥帝，“我感觉不出来，这东西感觉没有什么气息，不考虑来源的话，它只是一个建筑材料。”
用来堵窟窿的建筑材料。
冥帝看向通道深处，看见那个回影又巡逻了过来，“是混合的灵魂。”
她眉目有些凝重，“而且像是反复使用过的那种。”
“不太好解释，你可以理解成这些灵魂曾被不止一次回炉重造过，”她道
，“重新回收利用，不断的搅拌混合，再次涂抹到墙上。”
心帝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这位右将军，把灵魂当成水泥抹墙上了？”
“死亡大道都这么恐怖的吗？”心帝忍不住道。
江商瞪了她一眼，寻思就她这张破嘴，早晚得倒欠工资五百年。
心帝说完也想了起来，低眉顺眼装乖顺去了。
冥帝却没有搭理她，只是依旧直视着通道深处，目光旷远。
她轻声道，“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镇守地脉而已。”
“灵魂之于死亡，就像星光之于星辰。”
说完她自顾自的走向深处。
昭明一直就没开过口，此时立马跟了上去。
江商跟在祭酒身边，边上是帝君。
她不禁问道，“祭酒，你觉得右将军，她……还可能活着吗？”
易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我一开始也没觉得左相算活着。”她道。
晨星却若有所思，“死亡大道对生死的界限并不分明，她们的生命与生命大道一样顽固，左相星辰大道都能活下来，想来右将军也有这个可能活下来。”
“只要运气好的话。”她说到最后终究还是加了一句。
易青：“左相是机缘巧合，她还说有一部分是问右相学了一部分生命大道的原因，事实上她最后是怎么存续下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更觉得是一个奇迹，”易青道，“意志的奇迹。”
晨星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很可惜罢了。”
江商也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好希望大家都活下来。”
转了个弯，江商看见师尊的背影。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前面的回廊中，也有一个枯瘦的身影在巡逻。
“这……”
易青皱起了眉，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她们背后那个身影巡逻过来，一步一步如同机械一般。
她又看向前方，两个同样的身影正相对而行。
十分的……令人意外。
晨星走到冥帝身边，“你看半天了，看出什么了？”
冥
帝：“有点想法，但是还不确定。”
江商瞪着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她的水平离师尊还是差很多的。
她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十分遗憾的是，她命运也是半桶水，离祭酒还有很远的差距。
更遗憾的是，她师尊祭酒也是天才，她差了她们一万年，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接下来，她们没有再停留，快步走过通道。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未央’的重启，整个地宫的地图都在众人的脑子里，终于不用迷路了。
江商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昭明帝君。
她好像很安静，明明身为青皇，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可是师尊好像也没在意这一点，就跟没这人一样，自走自的。
昭明察觉到视线，回望了过来。
她看向江商，微微一笑，“看什么？”
江商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易青撇了撇嘴，“二傻子有什么好看的？”
江商一愣。
女子眼眸温润，墨发柔顺，一身青衫，看起来十分温柔和善，让人看着就想亲近。
此时闻言却不禁脸色一僵，她认真的看了易青一会，“不许喊我二傻子。”
“哦，二傻子。”易青道。
昭明：“……”
……她有一点点生气，怎么办？
江商看见师尊回过头了，于是拉了拉祭酒袖子，“祭酒，不要乱说话！”
易青撇了撇嘴，在江商耳边嘀咕道，“二傻子人傻钱多，好骗，速来。”
江商瞪直了眼睛，掐了掐她的手臂。
祭酒，再小声人家都能听得见的！！！
易青桃花眼无辜，“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江南跟我说的，她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昭明已经不是有一点点小气了，而是大气了，她道，“江南！”
晨星抚额，“你们别欺负青帝阁下了。”
江商眨了眨眼，想了起来。
在晨星帝君那个时代，昭明帝君是青帝，五帝之一的那种。
超凶的那种。
嗯。
应该。
冥帝瞥了易青一眼，正好看见她望过来的眼神，十分得
意狡黠的模样。
冥帝：“……”
昭明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江南。
然后江南哈哈哈回了一个‘已阅’。
昭明郁闷极了。
江商却看着右将军擦肩而过，突然开口道，“祭酒，你有没有看出这两个右将军有哪儿不同？”
易青收回心神，仔细看了一会，“她发尾好像白色变多了一点？”
江商肯定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会这样？”
易青思考了一会，“我可以确定，她的灵魂已经完全消逝了。这个身影……”
她眸光扫过四周，“应该是一种长期能量反应留下的回影。”
“大胆猜测一下，右将军的镇守应该出问题了，你看这些焦痕与坑洞，”易青道，“但是右将军并没有死，或者说像左相一样用什么方法存续了下来，她用了她的方法，在弥补这一切……”
看着那坚定的巡回身影，江商道，“然后她不停的巡逻吗？”
“可是为什么要一段一段的来回巡逻，而且为什么发尾不一样？”
易青看向通道深处，“不知道，我们继续走。”
队伍再次前进了下去。
这浑浊的长廊，十万年来第一次重见天日，来自外面的新鲜空气再次流入。
几人的脚步声在空荡之中传的很远。
江商的表情渐渐沉重。
来路，她遇到了许多许多的右将军，与她观察到的一样，右将军的头发，的确在缓缓变白。
与一开始的极度清晰相比，越到后面，女子的模样愈发枯瘦，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黑影，唯有那一头最终雪白的长发，显眼至极。
走到最后的门前，江商下意识拉起祭酒的手。
易青反握住她的手，道，“没事。”
江商却没有丝毫受到安慰的感觉。
她不是怕死，是怕再次看到惨烈的牺牲。
右将军这里明显比左相还惨烈一些，她好像在‘未央’断电之前，就已经自己封闭了所有通道，这说明她出问题比左相要早。
如果她坚持了下来，那么所付出的代价……
也许无法类比，但是想来也是惨烈的
。
江商实在见不得这等事情发生。
可是在场的，只有祭酒能理解她。
因为上次，只有祭酒于她一起见证左相的付出，虽然最后侥幸拥有一个还不算太差的结局。
可是……
黑猫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坑过声。
这让江商很不安。
“猫，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黑猫躲在她识海里，甚至都不愿意出来。
又问了两句，黑猫才缓缓的道，“感觉到什么？”
“感觉她把自己灵魂做成泥，堵住墙面的缺口？”它道，“还是感觉她把自己的灵魂切成小块，当成魔偶用，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共振巡逻？”
“最后活活消散在这里，却还是堵住了缺口？”
黑猫道，“左右将军的实力比左右相要强的，理论上右将军的情况要比左相要好的，可是你看她……”
江商听到前面的东西就已经震惊了。
【你说她拿来糊墙的是自己的灵魂？】
【还把自己切片当成巡逻机器人用了？】
江商震惊的站在原地，易青都拉不动了。
易青回过头，“你发现了什么？”
江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此时冥帝她们已经进入了大厅，江商连忙跟了上去。
大厅里的景象，却在下一瞬令江商怔在原地。
四周灰黑坑洞与焦痕也就不提了，大厅中有三个坑。
一个坑里是血红如同血肉混合浆一般的东西，只是如今已经干涸只剩坑壁上的残留物。
一个坑是一种浑浊又轻灵的液体，也许是液体吧。
现在还存着一点。
最后一个坑看起来最深，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白骨，但是却不尽是人类的。
而在三个坑后方，坐着一个骷髅。
骷髅背后是地脉的大门，而此时大门洞开，属于地脉的狂暴与灼热气息毫无顾忌的倾泻到大殿，却在大厅的大门被堵住。
江商她们心有所感的抬起头。
几块泛着金色光泽的骨头飘在穹顶，被一条黑红色光带拴住，这些骨头与地面的三个坑交相呼应，挡住了来自地脉的气息。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头顶通了一个洞。
要知道，这里是地下，不知道多少米深的地下，江商当初自由落体都落了好久。
黑猫终于爬了出来，它捂住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右将军被人打了。”
“她的镇守被人干扰了，”它道，“还不止一次。”
与左相相见之后，黑猫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只肥嘟嘟的奶牛猫，也就是猫自己嘴里的黑白猫。
是它身为凡猫时的模样。
冥帝已经走到了那个骷髅旁边。
骷髅很不协调，肋骨很明显的长短不一被强行削成一样的，但是骨头茬子还在。
大腿骨明显一个长一个短，江商都怀疑它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冥帝捡起它身边的那个黑皮本子。
【……通道被人从外面打破，是人族，我把他们赶走了。】
【……穹顶被打破了，也许是上次走漏了消息，这次是百族，这群不逊的东西，我把他们留下来了，正好材料不够了。】
冥帝随手翻到一页，便看见了这样的字眼。
她翻到第一页，从开头开始看。
【我们撑不住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用？】
【灵魂、血肉、白骨。】
【我尝试了，我的血肉混合些许灵魂，可以堵住叛军炸出的缺口。】
【阿星的琴被叛军打坏了。】
【……我把我全部的血肉与三分之二的灵魂切分混合，代替了阿星的琴，堵住了地脉。】
【……我不够用了。】
【我的意识有些混乱，需要记下来，对，记下来。】
【他们发现我在做什么，他们说自愿被我使用……使用……使用……】
【我把我的将士，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身体，他们的一切都剥离了。】
【够用了。】
【坏了……需要修……我是谁？】
【不重要了……】
【越来越危险了，我快堵不住了……】
【有新材料了……】
【……太好了，地脉活跃度开始下降了，不用杀人了。】
【我的意识已经快崩溃了……最后废物
利用一下，切分开，留下执念，让她们巡逻通道，确保绝对不能影响阿星她们……叛军带来的意外，只能影响我……只能影响我……】
“杀人？”晨星跟着看，此时却不禁愣了一下。
冥帝若有所思。
里面有很多看起来十分血腥的实验记录，还有那些堪称鬼才的血肉灵魂使用方法。
右将军居然真的把一切东西都当成了材料。
用死亡大道的方法。
昭明想了想，“我记得北域有一个禁地，去谁谁死，直到我们活跃的时候，达到了最鼎盛的时候，前任白帝前去查看过，但是他在外围就没进去了，只是把那个地方列为禁地，严禁任何人过去。”
江商好奇的看着笔记。
冥帝瞥了她一眼，把笔记递给她。
易青也凑过来，两人翻看了起来。
一开始的笔迹十分严整，笔锋凌厉却透着一种大气磅礴。
这让江商想起她家师尊。
她家师尊的笔迹也跟这个类似，只不过要更规矩一点。
是的，她家师尊有的地方简直乖宝宝，比如写字极少连笔，必须一笔一划。
她就不行，虽然也是死亡大道，她的字迹就能飞起来。
看到那些实验记录，江商一阵头皮发麻。
却又情不自禁的吸引着看下去。
一只手盖在她眼前，清隽的嗓音响起，“别看，那是她一无所有时只能选择的东西，你不需要学。”
冥帝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开口。
晨星瞥了她一眼，“你也看了？”
冥帝：“……看看又没什么。”
晨星一想，也对。
江商嘀咕道，“我就看看，又不用。”
她把女子的手扒拉下来，“祭酒你对我太没有信心了。”
易青皱眉，“太血腥了，少看点。”
江商看了看四周，“还能比现场更血腥吗？”
易青没再说话。
她凝眉看着四周，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右将军的心愿也完成了。”
江商却没吭声。
虽然右将军最后好像还杀了人，但是……
她那时候已经没有神志了，只有设定好的
执念在支撑着她。
左相根本没说过叛军的事情。
昭明看了看四周，“已经过去了，看来左相的猜测没错，自从人界走归路的时候，地脉的暴动就渐渐平息了……”
冥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个坑，没有开口。
江商沉默了一会，“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右将军的意识……”
“我觉得她没有错。”江商固执的道，“死亡大道本就如此，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就只能用身体和灵魂了？”
“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忽视她的作为，”江商看着祭酒的眼睛，“我也想尝试能否拯救她。”
“她与左相一样，都值得更好的，有朝一日能看看如今人界的景象。”
“而不是到死都只记得这般景象。”江商看着四周，抿着唇道。
易青点了点头，“应该的。”
晨星一肘子砸到冥帝肩膀上，白了她一眼，“带你来就是为了看你装深沉的？看出什么没有？”
【明明自己也动了恻隐之心，却让子修开口，有你这么当师尊的？】
冥帝被她砸的一个愣神，闻言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昭明问道。
冥帝垂下眼睫，“一点大道上面的启迪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晨星：“！”
“什么启迪？你想干嘛？”
江商也眼巴巴的看了过来，“师尊你不会想学吧？”
刚刚祭酒还不给她学呢！
冥帝道，“没，只是她对灵魂的用法，与我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易青插口道，“糊墙吗？”
冥帝：“……”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说话的原因。
江商戳了戳祭酒的腰，瞎说什么呢你？
拿师尊灵魂糊墙，那她不得心疼死！
如果不是祭酒，她都要把说这句话的人狗头打爆。
冥帝好一会才道，“灵魂的确是可以切割，而且能各自据有意识的。”
晨星：“……你没事想这个干吗？”
冥帝：“我当初圣化的是灵魂，你应该知道。”
晨星：“……然后呢？”
冥帝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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