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局_重生之黑莲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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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破局

  太尉府位于皇城以东百余步,可谓是中州城寸土寸金之处,方圆五里皆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其中以太尉府最为恢弘气派。

  此刻太尉府高凛踞中而坐,听着家丁探听后的回报,轻捻银须。

  “这么说,李七郎确实有两位大夫在医治,而其中的一位未曾露面,也无人知晓?”

  “回大人,确实。小的打听到,李七郎每日里要开两副方子,其中那副需要掩人耳目的,就是那神秘的大夫所配。”

  “漼广是怕我们知道李七郎的病可以痊愈后,又举荐他去登州上任,这才默不作声地想要瞒天过海。”高凛嗤笑一声。

  “这点小伎俩哪里瞒得过太尉的火眼睛,凭漼家那小丫头一个眼神就知道那草药定然有问题,果不其然,漼府请的过府大夫的药方中,可没有这一味。”

  “此事你办得极好,继续查,将那神秘大夫找出来,请到府上来做客,此等杏林妙手,埋没了岂不可惜?”高凛冷笑道。

  “这……小人驽钝,太尉的意思是……”家丁手起掌落,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蠢货,”高凛不耐烦地睨了家丁一眼,“都说了请到府上做客,我要个死人做什么客!”

  “诺,小人这便去查。”家丁打了一个寒噤,低头退下。心道不是死的那便是活的,请来做客就是软禁,对人还是要稍微客气一些,千万不能伤了残了,万一有所疏漏,太尉的手段……

  家丁的背后开始冒冷汗,快步走进了夜色中。

  高凛端坐在案几前,伸手取笔,略一沉吟,开始挥毫行书,不多时一封奏疏便已完成,他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过,甚是满意,万事俱备,就待那个神秘医者被“请”回府上了。

  高凛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将写好的奏章放在一旁。心道:登州私田之事,是剪除李家的最好时机,绝不能错失。

  深夜未眠的,不止高凛。

  漼时宜此刻斜倚在书案边的椅子靠背上,坐了一晚上,她实在是有些累了,这黄花梨木的椅子是又贵又好,但终归是个木头,坐久了硌得难受,让她怀念起上一世的芝华士大沙发来……

  李七郎不由得多看了漼时宜两眼,女儿从小到大坐卧端庄,像这样……随意,还真是很少见。他忽而有一种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时宜,累了便回去歇着吧。”李七郎道。

  “无事,阿爹你继续说。”漼时宜白嫩的小手遮在嘴边,打了个呵欠。

  “如果高家没有如我们预料的去強掳薛大夫,该当如何?”

  “不会的阿爹,为了逼你去登州赴任,眼前这个大好机会高凛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若他去陛下那里参奏呢?”

  “他定然会的,不过肯定不是参奏阿爹和舅父瞒下薛大夫的事,本来这件事便无可厚非,难不成我们找到了能治病的大夫还需要昭告天下才行?高凛要上奏的一定是让父亲去登州赴任的奏疏,彼时父亲的救命神医在他手中,还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高凛却忘了,当今圣上也并非糊涂之人,为君大多猜忌,高凛这么急着让你去登州,陛下定然会觉得其中事出蹊跷,高凛反倒不会得逞。”

  漼时宜说了一大堆的话,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李七郎在听到漼时宜那句“为君猜忌”时,眉头不由得跳了一下,“时宜,下次切莫品评圣上。”

  “是,女儿记下了。”漼时宜立刻放下茶盏,乖乖地答道。

  二十年的现代文明生活,让她对皇权不再那么敬畏,却忘记了眼下她依然生活在皇权的时代,那个生杀大权在掌权者一念之间的时代。

  “夜已深了,时宜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李七郎看得出漼时宜眼底的浓浓倦色,这几日每夜他们父女俩都要相叙到很晚,因为不能让漼广知道她也参与其中,所以很多想法需得提前相商,然后再由李七郎和漼广商定接下来的计划。

  “好,阿爹也早些休息。”漼时宜跳下椅子。

  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惹得李七郎的唇边荡起一丝笑意,再如何聪慧过人,也不过还是九岁的小女孩。

  念及此处,李七郎忽然陷入沉思,九岁的孩子漼时宜,何止聪慧过人,简直是多智近妖……

  要漼广去打探登州情形是时宜的主意,可是她对于登州的见解,绝对不局限于得到的情报这么简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朝堂势力和天下局势看得这么明朗,难道单纯就像是她自己说的,常常听漼广将朝堂之事讲与漼风听,讲完还要漼风举一反三,而漼风偏偏醉心武学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很是抵触,于是便常常来找她询问如何回复漼广,一来二去,倒是变成了漼时宜对当下格局比漼风更加清楚。

  若果真如此,怕是漼家当真出了一个不能入仕的奇才。

  天家书苑,御檀弥漫。

  墨玉案头压着厚厚的一摞奏章,啪地一声,一封奏折被重重地扔在案头,伴随着帝王不悦的冷哼。

  整个殿中的人都细微地抖了抖,天子之怒,重若千钧。

  “陛下龙体贵重,还望陛下息怒。”赵腾跪伏在案角下。

  “高凛这是定要咬住李家不放了,就连李七郎得了病都不肯放过,急着要荐他去登州。”皇帝的脸在烛光的阴影中,看不见神色。

  “高大人许是惜才,觉得李七郎可惜了。”赵腾斟酌着,挑了一种最笨的回答方式,果然,皇帝冷笑了一声。

  “你懂什么。”

  一句罢了,没有再说下去。

  赵腾额头贴地,恭谨地在地上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闷声道:“奴才蠢笨,陛下若是不悦,便责打奴才一顿,只要能为陛下宽心,奴才万死不辞。”

  “起来吧,跪着碍眼。”皇帝的语气果然好了些。

  “奴才谢陛下天恩。”赵腾忙不迭地起身,揣手站到一旁,看了一眼被皇帝扔到一旁的奏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冷哼一声:高凛这个蠢货。

  几日后,登州发生了一件看似不大,但是细细想来倒是耐人寻味的一件事。前任登州刺史突发急症亡故,空悬了月余的刺史之位被皇帝亲自指派给了高凛的侄子。

  圣旨来得突然,上曰:即刻上任,不得有误。即刻,就是现在立刻马上就去。高凛之前既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也没有任何时间运作,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侄子接旨后甚至来不及与家人辞行,便被早就备下的一驾马车载出了城门。

  高凛望着侄子的背影,呆呆地伫立很久,虽不明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但他知道,此事必定是漼广的手笔。

  对于朝中其他消息灵通的人来说,此事缘由也不难猜,前些日子太尉高凛上了一道举荐李七郎出任等州刺史的折子,皇上原本未有不允,还没来得及朱批,百花宴上便出了李七郎重病这事,若说皇上原本也存了几分疑虑,但毕竟是宫中的太医所诊,断然不会出错,便也打消了让李七郎入仕的念头。谁知道百花宴才过了三日,高凛的折子再次进了上来,称他府上有名医高人,定能治好李七郎的病,待病好之后,求陛下允李七郎赴登州上任。

  高凛这一举动,终于让皇上重新审视这道折子背后之意,随后以雷霆之势派人探查登州,果然其中暗藏玄机。

  登州往今两年连遭大旱,流民激增,朝廷为了安抚暴起流民,命登州刺史摊派田地与流民,自古农民暴起只为一口饭吃,只要流民能裹腹,可以入登州农户,一来安稳民生,二来增加人口,田地变荒为耕,也可提高物产粮黍,可谓利国利民。

  可自古决策易行策难,这朝廷的决策到了地方,一环扣一环,不知要打多少的折扣,而登州摊派给流民的田地,大多数早已被戚家据为私田,只有少部分流民能分到田地,也都是些不宜耕种的荒地,不仅吃不上饭,还要受贵族的欺压,于是这登州的局势越发地乱了起来。

  眼看暴民越来越多,情势越来越无法压制。登州刺史前不敢弹劾眼下风头正盛的戚贵嫔一族为自己惹来灭顶之灾、后平不了流民暴起,可衙门的田册上已经清清楚楚地割划给了流民土地,偏偏土地没有分到流民手中。若朝廷真的着人来查,自己也是欺君罔上,横竖都是一死,左右为难的登州刺史在自杀这个问题上倒是没有为难,坚定地上吊了。

  事情清晰明了,登州这件事到这里,万事俱备,只欠背锅,只要李七郎上任,高家自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件事变成李家与戚家沆瀣一气,私吞土地,逼得流民暴动,祸乱朝纲,罪无可恕。

  偏偏事情没有朝着高凛预料的方向发展,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七郎非但没有去登州上任,还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装病这欺君的罪名,因为——是高凛配合的,他甚至还帮人家找到了药到病除的神医。

  掳到手的神医得还给人家,你不是跟陛下说了吗?你请来的杏林妙手,说话总不能不作数。

  高凛气得好几日不能上朝,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吃进肚子,且得好些天消化不了。

  李家的危机看起来就这么解除了。

  漼时宜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看得成喜的眼睛发晕。

  “阿爹。”漼时宜看到李七郎进了院子,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吓得成喜“啊”地一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七郎笑着轻抚漼时宜的发顶。

  “阿爹的‘病’终于快好了,当然高兴。”漼时宜抱住李七郎的手臂,阿爹不必远行,阿娘不必与阿爹分开,时宜这一世都有爹娘相伴,怎么会不高兴。

  “可是……”李七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同漼时宜开口。

  “阿爹是不是要说,这次起了这么大的风波,阿爹势必要被卷入朝堂之中了。”漼时宜看透了李七郎的心思。

  “是,陛下说允我将养一年,一年后再做定夺。”

  “一年后……”漼时宜沉吟了片刻,拉住李七郎的手,“阿爹,你宽仁宅心,中州这诡谲的官场不适合阿爹,如果真的要做官,留在中州,高凛早晚还是要对阿爹下手。”

  “时宜的意思是?”

  “阿爹,去西州。”漼时宜望着李七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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