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钥匙
上元节后，西州下了一场大雪，月色中的王府，覆盖着一层银色的锦被，月光下闪着静谧的清辉。
藏书楼就在这清辉之下，透出暖暖的灯光。
“陛下登基之初，刘魏就以帝幼稷孤为借口，想要立汝阳王三子为太子，漼太傅据理力争，才强将此事压制下来。如今旧事重提，怕是刘氏与赵腾一党，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
谢崇说罢，看着对面的周生辰，中州的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细微末节对于西州来说，都可能会繁衍成一场动荡不安的浩劫，所以事关中州，无人可以袖手旁观。
“太傅如今在朝堂锋芒正盛，但毕竟势单力孤，陛下不过十岁之龄，太后被赵腾软禁之后，宫中许多事也不免要仰仗赵腾，一时之间难以培植自己的宫中势力，此次立太子之事，来势汹汹，怕是太傅与陛下难以相抗。”
周生辰端起手边的茶盏，茶已微凉。
“皇家血脉，岂容混淆，刘氏为了一己之私，已经置宗牒祀祠于不顾了。”谢崇有些愤然道。
“急功近利，窃时肆暴，刘魏刘元与虎谋皮，迟早自食恶果。”周生辰说到此处，抬眸望向谢崇，“如今戚氏渐微，从前躲过株连的高氏族人有些也已经重新入朝为官，此间祸事已结，军师还打算要瞒着……”
谢崇微微倾身，低声道：“殿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膝下只有一子，万不能因我大意害了他。”
周生辰闻言点点头，不再言他。
木质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漼时宜走了上来。
“殿下，义父，”漼时宜瞧见周生辰似乎愣了一下，忙见了礼，“十一不知殿下与义父在议事，惊扰殿下了。”
“无妨。”周生辰道。
“原本就是我叫你过来的，你若是这般说，我倒也得向殿下请罪了。”谢崇笑着朝漼时宜招手，“快过来，别站着了。”
漼时宜有些迟疑地看了周生辰一眼。
“殿下是我今日特地约到此处的，你不是想看那几本吉多王朝传过来的书籍吗？我把先生给你请来了，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尽管问。”谢崇出声打消漼时宜的顾虑。
“殿下也会吉多文？”漼时宜惊喜道。
“粗通一二。”周生辰道，抬眸凝视着谢崇，他怎么不知道谢崇约他到藏书楼是要给漼时宜解惑？
“咳咳——”谢崇干咳一声，不接触周生辰的视线，有什么办法，自己这宝贝义女想看书，可偏他自己看不懂吉多文，只好把周生辰诓过来，左右待在王府里也无事嘛。
“十一多谢殿下。”漼时宜的开心肉眼可见，谢崇见她欢喜，便跟着高兴。
漼时宜捧着一册竹简，在案几的侧边的角落坐下，偶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轻轻地唤一声“殿下”，周生辰便会告诉她释义，然后她道谢，继续低头看书。
藏书楼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三个人各自翻阅竹简的声音。
漼时宜其实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吉多文很不错，那一世周生辰每次出征，她都会去寺中祝祷，认识了很多来自吉多王朝的僧人，学会了许多吉多文字。她自然也知道周生辰会这些，只不过是她连着在谢崇耳边念了几日这看不懂又想看的吉多文，依照谢崇现下宝贝她这个义女的程度，自然会替她想办法，而整个王府，周生辰是唯一人选。
漼时宜垂眸，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周生辰，嘴角微扬。
夜已渐深，成喜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提醒：“姑娘，该回了。”
漼时宜抬眼看向窗外，恍然道：“竟是这个时辰了。”
她环顾四周，方才一时看书入了神，竟不知何时只剩了她一人。
“军师回去歇息了。”成喜只道漼时宜在寻谢崇。
“殿下也回去了？”漼时宜问道。
“殿下倒未曾离开，许是为了避嫌，军师走后便一直在楼下。”成喜答道。
漼时宜点点头，是了，如今他们各自的身份，确实是要避嫌的。于是快步下楼，果然看到周生辰坐在书案后，见她下来，才道：“要回去了？”
“是。”漼时宜点点头。
周生辰站起身来，推开藏书楼的门，“来人，送漼姑娘回府。”
侍卫上前领命。
“多谢殿下，不必劳烦了。”漼时宜忙道，出了王府的门走几步便到了，何须侍卫相送。
“去吧。”周生辰未允漼时宜的请求，此时夜深，纵然路程再近，到底是两个姑娘家。
“多谢殿下。”漼时宜道了谢，与成喜一同走了。
接连几日，周生辰都能在深夜时看到漼时宜和成喜一道从藏书楼出来，这孩子，竟真如谢崇所言，痴书成性。
紧接着，周生辰又发觉，在这个王府中，他似乎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
虽然弟子们对他依旧是敬重有加，但也仅仅是敬重有加。
从前弟子们在王府中，无论大事小情，总归都要互相问一句，师父呢？
如今……
“师父，”凤俏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只猫儿，迎面撞见他，张口便问，“师父可瞧见十一了？”
“未曾。”
走出廊桥，方过圃园，谢云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见到他，躬身行礼：“师父。”
周生辰颔首，还未开口，谢云便道：“师父，十一在不在王府？”
“未曾见到。”
出花厅，到正堂，宏晓誉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桂花糕，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唤道：“师父。”
“嗯。”他应。
“师父，刚出锅的桂花糕，您看。”宏晓誉献宝一样地捧过来给他。
唔，不错，总算还有个徒弟想着他。
紧接着，宏晓誉道，“十一肯定喜欢吃。”
“……”
周生辰刚踏出王府，便看到了大家都在找的那位。
“十一。”
正待施礼的漼时宜愣了一下，还是乖巧地见了礼，“十一参见殿下。”
“进去吧，都在找你。”
“啊？”漼时宜有些不明白。
“晓誉和凤俏，还有谢云。”
“知道了。”漼时宜展颜一笑，“殿下要出去？”
“去军帐。”
漼时宜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起来心情大好。
周生辰也不再赘言，举步迈出，走了几步方觉有些不对劲。
自己方才是……唤了她“十一”吗？不是素日里称呼的漼姑娘，而是十一。
周生辰皱了皱眉，这几日里被王府里的人一口一个十一念着，竟连他都不自觉地改了称呼，也罢，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周生辰走远了，他不知道他的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姑娘怎么了？”成喜不明所以地看着漼时宜，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没事。”漼时宜抬起手，装作不经意地略过面颊上无声滑落的泪。
他方才叫她十一。
是十一，不是漼姑娘。
终于又能亲耳听他唤一声十一。
周生辰，你可知道，为了亲耳听你再唤我一句十一，我走过了幽幽冥府，渡过了汲汲忘川，辗转千年轮回，踏破六道转世，终于回到了你身边。
就是为了，依旧做你身边的十一。
让你这一世不再孤单前行，不再寂寥落幕……
夜深人静时，周生辰回到王府，远远瞧见藏书楼依旧亮着灯，他的目光在灯光映照着的窗前人影上落了落，然后唤来侍卫问道：“十一在里面？”
“回殿下，是。”
“等她出来，务必将人安全送回。”
“是。”
周生辰转身欲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她从前住在王府的时候，也一直喜欢待在藏书楼里吗？”
“回殿下，倒是不曾，这藏书楼只有殿下在王府时才开，殿下不在王府这几年，姑娘并未进去过。”
“知道了，你去吧。”
漼时宜今日同平常一样，到王府先去同谢崇说了会儿话，又将自己新缝制的暖膝拿出来送给谢崇，“义父，以后冬日随军出征，这个就戴在身上吧。”
“十一怎么知道义父冬日双腿畏寒？”谢崇怔住，他双腿畏寒，冬日里疼痛难忍，但从未同人说起过。
“义父虽然从未提起过，但十一观察义父久坐时双手会不自觉地按摩膝头，虽然义父怕被殿下知道，动作细微难查，可还是瞒不过我。”漼时宜道。
江水一战三年，环境湿寒难忍，谢崇就是从此役之后患了寒腿的毛病，漼时宜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是……难为你有心了……”谢崇接过护膝，百般隐忍，还是没能忍住眼角湿润，当年因为先帝的一句话，他抛家舍业，追随周生辰，一走就是十年，一场宫中骤变，让他妻离子散，亲生儿子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认，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亲情温暖，此刻竟一时激动难以自制。
“义父说的哪里话，您是十一的义父，十一自然当您如父亲一样尊重敬爱，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漼时宜默默收起眼底泪光。
“好，好……”谢崇频频点头，向来善言的他此时却词穷。
“对了，你何时去藏书楼？”谢崇收敛情绪，想起另一桩事来。
“今日并未打算去藏书楼。”漼时宜道，她今天就是来陪谢崇说话，给他送护膝来的。
“那怎么行，读书不可懈怠，现在时辰正好，去吧去吧。”谢崇正色道。
漼时宜狐疑地看着谢崇。
“你这丫头，这么看我做什么？上次你看的那本吉多王朝的书，后半本殿下已经译出来了。”谢崇道。
果见漼时宜眼睛一亮，“那十一先告退了，现在便去藏书楼。”
“快去快去。”谢崇连忙摆手让她离开。
漼时宜推开藏书楼的门，丝毫不意外地看到周生辰的身影，倒是周生辰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不是说好了军师要过来的吗，怎么变成了她。
“殿下，义父说殿下已经将那本吉多王朝的书译完了，十一特来看看。”
“书在楼上。”周生辰说着，走到漼时宜面前，“这是藏书楼的钥匙，你什么时候想看书过来便是，读书是件细水长流的事，有了这钥匙，就不必急于趁着本王在府中，一口气将这藏书楼的书全读完。”
说罢伸出手来，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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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登基之初，刘魏就以帝幼稷孤为借口，想要立汝阳王三子为太子，漼太傅据理力争，才强将此事压制下来。如今旧事重提，怕是刘氏与赵腾一党，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
谢崇说罢，看着对面的周生辰，中州的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细微末节对于西州来说，都可能会繁衍成一场动荡不安的浩劫，所以事关中州，无人可以袖手旁观。
“太傅如今在朝堂锋芒正盛，但毕竟势单力孤，陛下不过十岁之龄，太后被赵腾软禁之后，宫中许多事也不免要仰仗赵腾，一时之间难以培植自己的宫中势力，此次立太子之事，来势汹汹，怕是太傅与陛下难以相抗。”
周生辰端起手边的茶盏，茶已微凉。
“皇家血脉，岂容混淆，刘氏为了一己之私，已经置宗牒祀祠于不顾了。”谢崇有些愤然道。
“急功近利，窃时肆暴，刘魏刘元与虎谋皮，迟早自食恶果。”周生辰说到此处，抬眸望向谢崇，“如今戚氏渐微，从前躲过株连的高氏族人有些也已经重新入朝为官，此间祸事已结，军师还打算要瞒着……”
谢崇微微倾身，低声道：“殿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膝下只有一子，万不能因我大意害了他。”
周生辰闻言点点头，不再言他。
木质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漼时宜走了上来。
“殿下，义父，”漼时宜瞧见周生辰似乎愣了一下，忙见了礼，“十一不知殿下与义父在议事，惊扰殿下了。”
“无妨。”周生辰道。
“原本就是我叫你过来的，你若是这般说，我倒也得向殿下请罪了。”谢崇笑着朝漼时宜招手，“快过来，别站着了。”
漼时宜有些迟疑地看了周生辰一眼。
“殿下是我今日特地约到此处的，你不是想看那几本吉多王朝传过来的书籍吗？我把先生给你请来了，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尽管问。”谢崇出声打消漼时宜的顾虑。
“殿下也会吉多文？”漼时宜惊喜道。
“粗通一二。”周生辰道，抬眸凝视着谢崇，他怎么不知道谢崇约他到藏书楼是要给漼时宜解惑？
“咳咳——”谢崇干咳一声，不接触周生辰的视线，有什么办法，自己这宝贝义女想看书，可偏他自己看不懂吉多文，只好把周生辰诓过来，左右待在王府里也无事嘛。
“十一多谢殿下。”漼时宜的开心肉眼可见，谢崇见她欢喜，便跟着高兴。
漼时宜捧着一册竹简，在案几的侧边的角落坐下，偶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轻轻地唤一声“殿下”，周生辰便会告诉她释义，然后她道谢，继续低头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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漼时宜其实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吉多文很不错，那一世周生辰每次出征，她都会去寺中祝祷，认识了很多来自吉多王朝的僧人，学会了许多吉多文字。她自然也知道周生辰会这些，只不过是她连着在谢崇耳边念了几日这看不懂又想看的吉多文，依照谢崇现下宝贝她这个义女的程度，自然会替她想办法，而整个王府，周生辰是唯一人选。
漼时宜垂眸，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周生辰，嘴角微扬。
夜已渐深，成喜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提醒：“姑娘，该回了。”
漼时宜抬眼看向窗外，恍然道：“竟是这个时辰了。”
她环顾四周，方才一时看书入了神，竟不知何时只剩了她一人。
“军师回去歇息了。”成喜只道漼时宜在寻谢崇。
“殿下也回去了？”漼时宜问道。
“殿下倒未曾离开，许是为了避嫌，军师走后便一直在楼下。”成喜答道。
漼时宜点点头，是了，如今他们各自的身份，确实是要避嫌的。于是快步下楼，果然看到周生辰坐在书案后，见她下来，才道：“要回去了？”
“是。”漼时宜点点头。
周生辰站起身来，推开藏书楼的门，“来人，送漼姑娘回府。”
侍卫上前领命。
“多谢殿下，不必劳烦了。”漼时宜忙道，出了王府的门走几步便到了，何须侍卫相送。
“去吧。”周生辰未允漼时宜的请求，此时夜深，纵然路程再近，到底是两个姑娘家。
“多谢殿下。”漼时宜道了谢，与成喜一同走了。
接连几日，周生辰都能在深夜时看到漼时宜和成喜一道从藏书楼出来，这孩子，竟真如谢崇所言，痴书成性。
紧接着，周生辰又发觉，在这个王府中，他似乎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
虽然弟子们对他依旧是敬重有加，但也仅仅是敬重有加。
从前弟子们在王府中，无论大事小情，总归都要互相问一句，师父呢？
如今……
“师父，”凤俏不知从何处抱来一只猫儿，迎面撞见他，张口便问，“师父可瞧见十一了？”
“未曾。”
走出廊桥，方过圃园，谢云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见到他，躬身行礼：“师父。”
周生辰颔首，还未开口，谢云便道：“师父，十一在不在王府？”
“未曾见到。”
出花厅，到正堂，宏晓誉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桂花糕，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唤道：“师父。”
“嗯。”他应。
“师父，刚出锅的桂花糕，您看。”宏晓誉献宝一样地捧过来给他。
唔，不错，总算还有个徒弟想着他。
紧接着，宏晓誉道，“十一肯定喜欢吃。”
“……”
周生辰刚踏出王府，便看到了大家都在找的那位。
“十一。”
正待施礼的漼时宜愣了一下，还是乖巧地见了礼，“十一参见殿下。”
“进去吧，都在找你。”
“啊？”漼时宜有些不明白。
“晓誉和凤俏，还有谢云。”
“知道了。”漼时宜展颜一笑，“殿下要出去？”
“去军帐。”
漼时宜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起来心情大好。
周生辰也不再赘言，举步迈出，走了几步方觉有些不对劲。
自己方才是……唤了她“十一”吗？不是素日里称呼的漼姑娘，而是十一。
周生辰皱了皱眉，这几日里被王府里的人一口一个十一念着，竟连他都不自觉地改了称呼，也罢，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周生辰走远了，他不知道他的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姑娘怎么了？”成喜不明所以地看着漼时宜，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没事。”漼时宜抬起手，装作不经意地略过面颊上无声滑落的泪。
他方才叫她十一。
是十一，不是漼姑娘。
终于又能亲耳听他唤一声十一。
周生辰，你可知道，为了亲耳听你再唤我一句十一，我走过了幽幽冥府，渡过了汲汲忘川，辗转千年轮回，踏破六道转世，终于回到了你身边。
就是为了，依旧做你身边的十一。
让你这一世不再孤单前行，不再寂寥落幕……
夜深人静时，周生辰回到王府，远远瞧见藏书楼依旧亮着灯，他的目光在灯光映照着的窗前人影上落了落，然后唤来侍卫问道：“十一在里面？”
“回殿下，是。”
“等她出来，务必将人安全送回。”
“是。”
周生辰转身欲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她从前住在王府的时候，也一直喜欢待在藏书楼里吗？”
“回殿下，倒是不曾，这藏书楼只有殿下在王府时才开，殿下不在王府这几年，姑娘并未进去过。”
“知道了，你去吧。”
漼时宜今日同平常一样，到王府先去同谢崇说了会儿话，又将自己新缝制的暖膝拿出来送给谢崇，“义父，以后冬日随军出征，这个就戴在身上吧。”
“十一怎么知道义父冬日双腿畏寒？”谢崇怔住，他双腿畏寒，冬日里疼痛难忍，但从未同人说起过。
“义父虽然从未提起过，但十一观察义父久坐时双手会不自觉地按摩膝头，虽然义父怕被殿下知道，动作细微难查，可还是瞒不过我。”漼时宜道。
江水一战三年，环境湿寒难忍，谢崇就是从此役之后患了寒腿的毛病，漼时宜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是……难为你有心了……”谢崇接过护膝，百般隐忍，还是没能忍住眼角湿润，当年因为先帝的一句话，他抛家舍业，追随周生辰，一走就是十年，一场宫中骤变，让他妻离子散，亲生儿子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认，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亲情温暖，此刻竟一时激动难以自制。
“义父说的哪里话，您是十一的义父，十一自然当您如父亲一样尊重敬爱，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漼时宜默默收起眼底泪光。
“好，好……”谢崇频频点头，向来善言的他此时却词穷。
“对了，你何时去藏书楼？”谢崇收敛情绪，想起另一桩事来。
“今日并未打算去藏书楼。”漼时宜道，她今天就是来陪谢崇说话，给他送护膝来的。
“那怎么行，读书不可懈怠，现在时辰正好，去吧去吧。”谢崇正色道。
漼时宜狐疑地看着谢崇。
“你这丫头，这么看我做什么？上次你看的那本吉多王朝的书，后半本殿下已经译出来了。”谢崇道。
果见漼时宜眼睛一亮，“那十一先告退了，现在便去藏书楼。”
“快去快去。”谢崇连忙摆手让她离开。
漼时宜推开藏书楼的门，丝毫不意外地看到周生辰的身影，倒是周生辰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不是说好了军师要过来的吗，怎么变成了她。
“殿下，义父说殿下已经将那本吉多王朝的书译完了，十一特来看看。”
“书在楼上。”周生辰说着，走到漼时宜面前，“这是藏书楼的钥匙，你什么时候想看书过来便是，读书是件细水长流的事，有了这钥匙，就不必急于趁着本王在府中，一口气将这藏书楼的书全读完。”
说罢伸出手来，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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