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_涉于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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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宋檀拎着个小食盒站在尚膳监外头,里头忙的热火朝天,柴米油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哟,小宋公公。”见宋檀站在门口,里头走出来一个白白胖胖,满脸富态的太监,是尚膳监掌司刘公公。

  “刘公公好啊。”宋檀笑着走进去,里头忙活的人没几个注意他,他便与刘公公站在窗边说话。

  “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刘公公擦着手,一脑门的汗,屋里热,他心里也急。皇帝苦夏,因为庄妃娘娘的事心情又不好,送过去的膳食几乎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太后已经着人问过好几次了。

  宋檀摆了摆手,“与陛下不相干,是我馋了,想吃槐花豆腐包子。”“哎呦我的公公诶,”刘公公叫苦道:“这个时节,我上哪儿给你弄槐花哟。”

  “我又不是要什么山珍海味,一点点槐花你就弄不来了?刘哥哥,你别糊弄我。”宋檀把小食盒放在窗台上,道:“我有礼谢你。”刘公公打开小食盒看了眼,里头是四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刘公公看了,把食盒又合上,道:“就只要槐花豆腐馅包子?”

  宋檀靠近刘公公,低声道:“我有个同乡,在庄妃娘娘宫里伺候,娘娘挪去了西苑,我那同乡却没个着落。刘哥哥,我知道你跟尚宫局的柳姑姑要好,我那同乡妹

  妹又特别尊重柳姑姑,就想跟着柳姑姑学规矩呢。”

  刘公公听了,笑道:“这事比槐花包子容易,你那同乡不是要去御前,也不是去哪位宠妃宫里,只是待在尚宫局,不是什么难事。”

  宋檀就笑了,把食盒塞在刘公公手里,又从袖中拿出一对手帕包着的金钗,“我出宫的时候在外头买的,您拿去给柳姑姑,她一定喜欢。”

  刘公公笑得牙不见眼,把钗子也放进食盒里,道:“你小子最会讨人喜欢,你柳姑姑回回见了我都要夸你。”

  宋檀道:“那我就先走了,刘哥哥,别忘了我的槐花包子。”

  刘公公笑骂了一句,“就属你会吃。”

  宋檀走了,刘公公仍旧回去。忽然慈宁宫来人,说太后今日留皇帝一道用饭,膳食单子要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重新拟定,尚膳监一时忙乱起来,一句闲话的功夫也

  没有了。

  整个宫里,属皇太后所在的慈宁宫最有人味儿,宫女们一个个白生生的脸,细条条的身段,安静地来往于回廊之间,廊下挂着画眉鸟,屋檐上跑着狮子猫。东暖阁里不设香炉,处处摆着花儿,门边一溜儿茉莉,落地罩两边的花几上是海棠,佛前的清供是莲花,窗边一个大白瓷盘子里飘着几朵沾水的瑞香花。

  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大约也在宫里过过一段苦日子,待她儿子登了大位,就少有不顺心的事了。

  “庄妃迁去了西苑,后宫诸多事务不能没人料理,”太后说话慢条斯理的,“皇帝什么打算?”

  皇帝坐在下首,思索了一会儿,道:“让淑妃和赵妃一同协理六宫,暂代皇后职权吧。”

  太后看了他一眼,“你想让她二人里出一个皇后?”

  皇帝摇头,淑妃赵妃都是有子嗣的妃嫔,一立皇后,储位人选也就分明了。皇帝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太后也不多话,后妃里没有她娘家的人,她偏不着哪个,中宫与东宫息息相关,也不是她能轻言置喙的。

  少顷,一位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内侍走进来,站在太后身侧,低声与太后说着什么。

  皇帝眉头微皱,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说话。

  太后扶着内侍的手站起身,道:“用膳吧。”

  宋檀跟在皇帝身边,一齐走到东暖阁,侍膳宫人将膳食摆上桌,太后与皇帝落座。宋檀捧了热水布巾给皇帝净手,那边伺候太后的,是那个样貌出色的杨四和。杨四和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在慈宁宫伺候了十几年,他样貌生得好,人也谦和。太后很喜欢他,曾亲自教他诗文。

  “这些都是你往日爱吃的,哀家这里不重那些规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太后指了指桌上的菜,叫宋檀夹给皇帝。

  皇帝拿起玉著,勉强吃了两口,道:“御前夏明义退了,邓云管着东厂的事,其他人总不趁手。母后这里的杨公公得用,不如调去御前,待调教好了新人,依旧将他送回来。”

  太后顿了顿,道:“四和在哀家这里待的久了,规矩散漫些,怕是不好带到御前,哀家再选好的给你吧。”皇帝没接话,只是放下玉著,让宋檀端茶来,“儿臣用好了,前头还有政务,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母后慢用。”皇帝走了,杨四和靠近太后,眉眼萦绕着几分忧愁。

  太后拍拍他的手,“陛下心情不好,与你不相干。”

  从步撵上下来,皇帝径自走进太极殿,殿里早布好了冰鉴,清凉宜人。皇帝从闷热的室外走到清凉的室内,烦闷之气先去了三分。

  换过衣服,宋檀询问皇帝可要用饭,皇帝点了头,尚膳监立刻送来了吃食,几样凉拌菜,鲜嫩的莲子清炒虾仁,一碟槐花豆腐馅包子,鲜笋鸡汤,倒不是多珍稀的吃食,只是趁着时令,吃个鲜意儿。皇帝情绪平复的很快,用饭的时候神态已经平静如常。

  这个时候邓云走了进来,见皇帝在用饭,便等在一边。他大约听说了慈宁宫的事情,有心问问宋檀,宋檀摆摆手,没有说话。

  皇帝用罢饭,对邓云道:“挑几个年轻机灵的内侍去慈宁宫伺候,要身家清白,相貌端正。”

  邓云应是,“那杨公公?”

  皇帝拿着布巾擦手,道:“先不管他。”

  皇帝起身,往偏殿走了两步,又停住,吩咐邓云准备出宫。

  皇帝经常出宫,这是前朝大臣不知道的。他甚至在杨花胡同有个琼台别院,偶尔晚归,便会在琼台别院暂住一日。

  邓云即刻下去安排,随行的人除了伺候的邓云和宋檀,还有护卫皇帝安全的锦衣卫指挥使贺兰信。余下东厂和锦衣卫的高手只在暗中待命。

  午后太阳不那么毒辣的时候,皇帝带着一干人等出宫了,他换上了石青云锦常服,一只羊脂玉簪挽起长发,半数如墨的长发倾泻在身后。在换上常服之后,皇帝身上不可直视的尊贵收敛了一些,俊美的面容显露出来,一双深沉的眼眸闪着几分漫不经心,气度从容而矜贵。

  皇帝去了堆雪楼,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和文人墨客时常在此聚会。

  汤固门下弟子三千,门生又有门生,姻亲又有姻亲,转相攀染,牵连之人成千上万,朝堂都空出了一半。

  因为汤固的例子在前,朝中大臣也不敢举荐太多人才。况且皇帝年轻,他喜好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对于朝臣举荐来的人才并不十分信任。

  堆雪楼士子云集,皇帝常来此观察品评五湖四海的年轻举子。

  楼上雅间已经布置好,茶水点心都是宋檀试过之后再送到皇帝跟前。

  一楼靠窗的地方,有些身着直缀长袍,头戴四方巾的儒生在谈论翰林学士沈籍被当庭训斥之事。

  沈籍是永懿十三年的进士,年方二十的探花郎,师从当世大儒,被圣上赞其曰国士之才。只是授官翰林之后,沈籍不与当时的首辅汤固同行,因而被排挤,很快就

  泯然众人了。

  汤固案后,沈籍为汤固党羽求情,被皇帝当庭训斥,若非他真的与汤固深有嫌隙,险些被打成汤固一党。

  宋檀听见沈籍的名字,转头望向楼下。

  一些人认为沈籍可惜,为了犯官冒犯圣上,一些人则认为沈籍沽名钓誉,故意与圣意作对,为自己做贤名。

  皇帝听着,微微摇了摇头,“沈籍,他只是……”

  “不合时宜。”楼下一个青衫儒生摇着头叹道:“这位沈大人,实在是不合时宜。”

  皇帝挑眉,朝说话之人看去,那人看着年轻,只是有些落魄,衣着洗的发白,一双黑布鞋,还打了补丁。

  不合时宜,皇帝心里也是这样想。

  皇帝看了眼邓云,邓云立刻使人去打听,片刻后,邓云来回话,道:“这位年轻士子叫魏乔,关中人士,永懿十二年的举人,永懿十三年与沈籍沈大人同路赴京赶

  考,沈大人得中探花,魏乔名落孙山,此后几年,屡试不第。”

  皇帝沉吟片刻,只听楼下一声锣鼓敲响,魏乔站上台,接了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开始说书。

  他在堆雪楼只说一段书,讲始皇除吕不韦,大赞始皇之能。时下人多以为始皇残暴,不爱惜民力,鲜少有人盛赞始皇。他一开口,那些士子们便各自散了,连客人

  都走了不少。因为魏乔在堆雪楼待了一个多月,每天都重复讲这一段故事。

  皇帝单手支颐,将这魏乔看得分明。

  “他讲始皇帝,心里倒是想做东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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