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 161 章
“阿……阿音……”
施零露如鲠在喉,她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很多,但到底，她只能艰难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姜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施零露。
恨她，却感觉鼻腔在止不住发酸。姜音知道这是想哭的前兆，而现在，她不能哭！
吸了吸鼻子,姜音移开视线，她看着右侧装修精致的墙面，咬紧了牙关。
再回首时，姜音已收拾好了情绪，她看向施零露,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然后应了一声。
一声应，让施零露又落了两滴泪，泪水随着未干的泪痕，迅速的滑落到下颌。
但显然,当她听到姜音的回应,是开心的,甚至是手足无措的。
“快快。”又哭又笑的施零露朝姜音招招手，“快坐到妈妈身边来。”说着，她慌乱的擦了擦眼泪。
妈妈。
姜音的心刺疼了一下。
她没有坐到施零露身边，她坐在了施零露对面的位置。
看着姜音的举动，施零露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她就掩饰住了面上的失落，“长大了，也长高了。”她爱怜的看着姜音，“时间过的真快，我的阿音一眨眼就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姜音内心酸涩，听着这话更是止不住的难过。虽然在她来之前，晏秋曾告诉她要好好说话，但如此对话，叫她怎么能好好说话？
忍不住，讽刺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姜音嗤笑了一声道：“一眨眼？幸福快乐的时光才叫人一眨眼，那些痛苦悲伤的时光，对我而言，又怎么可能是一眨眼？”
“阿音，妈妈……”施零露骨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姜音心不在焉地盯着面前一整桌精致的食物，却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甚至于，她的身体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她有点想吐。
强迫自己压下这种不适感，姜音憋了一会儿气，才继续道：“亲情牌就不用打了，我今天为什么会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所以咱俩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有为什么她爸这么多年一点信息也没，那么多的为什么，姜音说不出口，但是她知道施零露肯定都知道。
所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施零露，等待着她的回答。
似乎是过了许久。
这期间施零露几次三番的张了张嘴，但她始终没说出话来。然而就在姜音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施零露终于开口了。
只是这一次的开口，短短几个字，却足以让姜音承受了她二十年来最重的晴天霹雳。
“你爸爸去世了。”施零露低着头喃喃道，“在你初三的那一年。”
“去……世了？”
一瞬间，姜音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厉害，她直直地盯着施零露，想分辨出她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但都到了这种时候，施零露还有必要欺骗自己吗？
“怎么会去世？”姜音的眼睛不自觉流下泪来，嘴巴张张合合，她吃到了眼泪的咸味，亦如同她此刻的心，又咸又苦，又酸又涩，“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去世？”
“癌症。”施零露回答了姜音话，“癌症晚期。”
闻言，姜音闭上了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很奇怪，心里难受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熊熊怒火。这火窜的很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它已然发展到让人无法控制的地步。
咬紧牙关，姜音硬生生将这股火焰压了下去，“我爸爸去世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再睁开眼时，姜音的眸光里只余下了冰冷，“初三的事情，到现在我大一了你才告诉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施零露焦急的想解释什么，或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发起抖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阿音，妈妈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那时候你初三，正是马上要中考的时候，所以我和你爸爸一起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你的。”
“暂时？”姜音点头直笑，“所以就暂时到了现在是吗？这个也是你跟我爸一起决定的？”
“不是，不是……”施零露又簌簌落下泪来，“当时的情况，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痛苦的掩上了脸，“这不是普通的病，这是癌症啊阿音。短短三个月，就三个月的时间，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他治病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还要上学，我们还要过日子，他这样一天上万的花费——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工作。”姜音冷冷地开口，声音如机械一般没有起伏，“从小我就没有见你出去工作过，爸爸在的时候他来养家，后面爸爸生病了，你就找到连缚宜了是吗？”
对于姜音的恶言恶语，施零露没有逃避，她全部承受了下来，“我知道你怎么想妈妈的，你说的这些是事实，妈妈不会否认。但妈妈想说的是，对于你爸爸，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说完这些，施零露擦了擦眼泪，“我认识连缚宜的时候，你爸爸已经快不行了，家里的钱也用完了，我只能去跟他借。本来我以为这次借钱会碰壁，但没想到连缚宜二话没说就把钱借了我。我拿着那些钱，又给你爸爸续了一点时间，但最终，你爸爸还是走了。”
“但是他走了，那些担子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家里要用钱，你上学也要用钱，我还欠了连缚宜那么些钱。那时借的钱很快又用完了，给你爸爸火花，给你爸爸买地，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供你上学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又去找了连缚宜。”
听到这里，姜音微微低了低头。
她知道自己该恨施零露，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的怒火却随着施零露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微弱，似乎是火焰遇上甘露，早晚逃不过被浇熄的命运一样。
如果施零露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确实没有对不起她爸，最起码在这件事上，她做到了从一而终，无论是她妻子的身份，还是送他走的这件事上。
她独自一人承受一切，打点一切。而这一切，姜音自问，若她是施零露，她又能做的多好呢？
施零露继续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有勇气去找连缚宜，但当时若有人在地上给我扔一块钱，我也是会毫不犹豫捡起来的。那种时候，自尊心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施零露惨笑了两声，“你去上一中需要很大一笔钱，而那个时候，家里人早已对我们避之不及了。所以我去找连缚宜，本想着他不会再借给我，甚至是叫我还钱，却没想，他又一次二话不说的借给了我。”
“在那天之前，我们没有逾越过半分。但也是在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频繁了起来。后来他向我表白，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我也跟他一样，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并不是说多喜欢他，而是没有了他，我跟你将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你可以看不起我的阿音，我确实不配做你的母亲，诚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有手有脚，却没有出去工作改变当时的生活状况，我没有什么好推诿的。我已经和这么社会脱节太久了，我宁愿丢下自尊心去借钱也不愿出去适应这个世界，这是我的错处。”
姜音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根本无话可说。
世有万象，人有千面，她的母亲就是这种人，她一早知道，也一早明白。但明白又如何？她根本躲不掉，逃不开，谁让施零露是她的母亲，谁又让她身体里流着的，是施零露的血。
“你说完了吗？”姜音毫无情绪的问道。
“我……”施零露的身体向前倾了倾，眸光有些慌乱，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说完了。”她又重新坐端正了。
姜音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想来这么些年连缚宜也没让你不见我吧？是你主动不愿见我的吧？怎么？怕惹他不高兴？断了经济来源？”
施零露没有说话，她避开了姜音的眼神。
看见施零露的举动，姜音再次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我无话可说。”但话锋一转，她却又道，“你这样对我，凭什么认为你今天跑到我面前哭两声，哄我两下，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我没有这样认为。”施零露仍不敢对上姜音的视线，“你说的没错，最开始我是担心惹连缚宜不高兴，但时间渐渐地走，我发现是我自己不敢……”
“那你现在怎么又敢了？”
姜音冷漠开口，但施零露刚要开口，她却又打断了施零露的话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总之今天的见面让我很失望，你想认回我，但很抱歉，我却不想再跟你相认。”
似乎是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施零露并没有情绪崩溃，虽然她仍因为姜音这句话流下了簌簌清泪，但情绪上她到底是控制住了。
有些乏累的吁了口气，姜音又道：“我要去见我爸，你什么时候安排一下吧。”
“明天好不好？”施零露擦了擦眼泪，“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
“好。”姜音点头，“明天早上九点，你来接我。”
施零露点了点头。
确定好了明天的行程，姜音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晏秋。
该问的已经问完，该确定的也都确定了，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但电话响了几声，却没有人接听。
姜音挂了电话，又打，这次电话倒是被接听了。
“你那边好了吗？”姜音先问道。
晏秋在那边的声音有点沉，她道，“没有，还早，你可以先陪你母亲吃点东西。”说罢，那边就挂了电话。
姜音：“……”
拿着电话发了会子呆，姜音抬头，有些尴尬的对着施零露道，“要不，等吃点饭我再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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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零露如鲠在喉,她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很多,但到底，她只能艰难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姜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施零露。
恨她，却感觉鼻腔在止不住发酸。姜音知道这是想哭的前兆，而现在，她不能哭！
吸了吸鼻子,姜音移开视线，她看着右侧装修精致的墙面，咬紧了牙关。
再回首时，姜音已收拾好了情绪，她看向施零露,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然后应了一声。
一声应，让施零露又落了两滴泪，泪水随着未干的泪痕，迅速的滑落到下颌。
但显然,当她听到姜音的回应,是开心的,甚至是手足无措的。
“快快。”又哭又笑的施零露朝姜音招招手，“快坐到妈妈身边来。”说着，她慌乱的擦了擦眼泪。
妈妈。
姜音的心刺疼了一下。
她没有坐到施零露身边，她坐在了施零露对面的位置。
看着姜音的举动，施零露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她就掩饰住了面上的失落，“长大了，也长高了。”她爱怜的看着姜音，“时间过的真快，我的阿音一眨眼就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姜音内心酸涩，听着这话更是止不住的难过。虽然在她来之前，晏秋曾告诉她要好好说话，但如此对话，叫她怎么能好好说话？
忍不住，讽刺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姜音嗤笑了一声道：“一眨眼？幸福快乐的时光才叫人一眨眼，那些痛苦悲伤的时光，对我而言，又怎么可能是一眨眼？”
“阿音，妈妈……”施零露骨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姜音心不在焉地盯着面前一整桌精致的食物，却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甚至于，她的身体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她有点想吐。
强迫自己压下这种不适感，姜音憋了一会儿气，才继续道：“亲情牌就不用打了，我今天为什么会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所以咱俩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有为什么她爸这么多年一点信息也没，那么多的为什么，姜音说不出口，但是她知道施零露肯定都知道。
所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施零露，等待着她的回答。
似乎是过了许久。
这期间施零露几次三番的张了张嘴，但她始终没说出话来。然而就在姜音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施零露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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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去世了。”施零露低着头喃喃道，“在你初三的那一年。”
“去……世了？”
一瞬间，姜音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厉害，她直直地盯着施零露，想分辨出她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但都到了这种时候，施零露还有必要欺骗自己吗？
“怎么会去世？”姜音的眼睛不自觉流下泪来，嘴巴张张合合，她吃到了眼泪的咸味，亦如同她此刻的心，又咸又苦，又酸又涩，“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去世？”
“癌症。”施零露回答了姜音话，“癌症晚期。”
闻言，姜音闭上了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很奇怪，心里难受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熊熊怒火。这火窜的很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它已然发展到让人无法控制的地步。
咬紧牙关，姜音硬生生将这股火焰压了下去，“我爸爸去世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再睁开眼时，姜音的眸光里只余下了冰冷，“初三的事情，到现在我大一了你才告诉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施零露焦急的想解释什么，或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发起抖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阿音，妈妈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那时候你初三，正是马上要中考的时候，所以我和你爸爸一起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你的。”
“暂时？”姜音点头直笑，“所以就暂时到了现在是吗？这个也是你跟我爸一起决定的？”
“不是，不是……”施零露又簌簌落下泪来，“当时的情况，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痛苦的掩上了脸，“这不是普通的病，这是癌症啊阿音。短短三个月，就三个月的时间，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他治病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还要上学，我们还要过日子，他这样一天上万的花费——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工作。”姜音冷冷地开口，声音如机械一般没有起伏，“从小我就没有见你出去工作过，爸爸在的时候他来养家，后面爸爸生病了，你就找到连缚宜了是吗？”
对于姜音的恶言恶语，施零露没有逃避，她全部承受了下来，“我知道你怎么想妈妈的，你说的这些是事实，妈妈不会否认。但妈妈想说的是，对于你爸爸，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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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走了，那些担子却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家里要用钱，你上学也要用钱，我还欠了连缚宜那么些钱。那时借的钱很快又用完了，给你爸爸火花，给你爸爸买地，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供你上学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又去找了连缚宜。”
听到这里，姜音微微低了低头。
她知道自己该恨施零露，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的怒火却随着施零露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微弱，似乎是火焰遇上甘露，早晚逃不过被浇熄的命运一样。
如果施零露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确实没有对不起她爸，最起码在这件事上，她做到了从一而终，无论是她妻子的身份，还是送他走的这件事上。
她独自一人承受一切，打点一切。而这一切，姜音自问，若她是施零露，她又能做的多好呢？
施零露继续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有勇气去找连缚宜，但当时若有人在地上给我扔一块钱，我也是会毫不犹豫捡起来的。那种时候，自尊心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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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前，我们没有逾越过半分。但也是在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频繁了起来。后来他向我表白，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我也跟他一样，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并不是说多喜欢他，而是没有了他，我跟你将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你可以看不起我的阿音，我确实不配做你的母亲，诚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有手有脚，却没有出去工作改变当时的生活状况，我没有什么好推诿的。我已经和这么社会脱节太久了，我宁愿丢下自尊心去借钱也不愿出去适应这个世界，这是我的错处。”
姜音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根本无话可说。
世有万象，人有千面，她的母亲就是这种人，她一早知道，也一早明白。但明白又如何？她根本躲不掉，逃不开，谁让施零露是她的母亲，谁又让她身体里流着的，是施零露的血。
“你说完了吗？”姜音毫无情绪的问道。
“我……”施零露的身体向前倾了倾，眸光有些慌乱，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说完了。”她又重新坐端正了。
姜音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想来这么些年连缚宜也没让你不见我吧？是你主动不愿见我的吧？怎么？怕惹他不高兴？断了经济来源？”
施零露没有说话，她避开了姜音的眼神。
看见施零露的举动，姜音再次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我无话可说。”但话锋一转，她却又道，“你这样对我，凭什么认为你今天跑到我面前哭两声，哄我两下，我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我没有这样认为。”施零露仍不敢对上姜音的视线，“你说的没错，最开始我是担心惹连缚宜不高兴，但时间渐渐地走，我发现是我自己不敢……”
“那你现在怎么又敢了？”
姜音冷漠开口，但施零露刚要开口，她却又打断了施零露的话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总之今天的见面让我很失望，你想认回我，但很抱歉，我却不想再跟你相认。”
似乎是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施零露并没有情绪崩溃，虽然她仍因为姜音这句话流下了簌簌清泪，但情绪上她到底是控制住了。
有些乏累的吁了口气，姜音又道：“我要去见我爸，你什么时候安排一下吧。”
“明天好不好？”施零露擦了擦眼泪，“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
“好。”姜音点头，“明天早上九点，你来接我。”
施零露点了点头。
确定好了明天的行程，姜音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晏秋。
该问的已经问完，该确定的也都确定了，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但电话响了几声，却没有人接听。
姜音挂了电话，又打，这次电话倒是被接听了。
“你那边好了吗？”姜音先问道。
晏秋在那边的声音有点沉，她道，“没有，还早，你可以先陪你母亲吃点东西。”说罢，那边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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