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美好》作者:杰罗姆·比克斯自_短篇科幻小说精选_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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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多美好》作者:杰罗姆·比克斯自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正在前门廊上,她坐在高背座椅里前后摇摆,一边挥着扇子。这时,比尔·索密斯骑着自行车过来,停在屋前。

  下午的“太十陽十”晒得比尔直出汗。他从车前轮上方的篮子中取出装了杂货的盒子,上了门口走道。

  小安东尼正坐在草坪上和一只老鼠玩耍。老鼠是他在地下室里抓到的——他让这小东西觉得它闻到了十奶十酪的味道,一只老鼠能够想象的最芳郁、最疏松、最美味的十奶十酪,于是它就爬出了洞十穴十。这会儿,安东尼正用思想困住了它,叫它耍各种把戏。

  老鼠看到比尔·索密斯走近,企图逃跑,但是安东尼动了动念头,结果它在草地上做了个后滚翻,然后浑身颤十抖地躺着,小小的黑眼睛中闪烁的全是恐惧。

  比尔·索密斯快步走过安东尼,踏上前门台阶,口中嘟嘟囔囔。一到佛利蒙特家,或是经过这里,甚至只是想到这里,他就要嘟囔。大家想得都是傻乎乎的事情,没什么营养的事情,例如二乘以二等于四,再翻倍等于八之类的。他们竭力混淆自己的思想,让思绪忽前忽后跳跃,这样安东尼就没法读他们的心。嘟囔能帮忙。因为,如果安东尼从你心里读到什么强烈的念头,他或许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帮忙——比方说治疗你老婆的头痛,或者你孩子的腮腺炎,或是让你的老十奶十牛又能按时产十奶十,或是修理厕所。虽说安东尼并不是存心添乱,但你没法指望他对这些情况的处置会合情合理。

  他就是这个德行。也许他是想帮你,以他的方式。但结果却很可能相当可怕。

  如果他不喜欢你……嗯,说不定会更糟糕。

  比尔·索密斯把装杂货的盒子搁在门廊栏杆上。停了他的嘟囔,好一会儿才说:“您要的都在这儿了,十爱十咪小十姐。”

  “噢,真好,威廉,”十爱十咪·佛利蒙特快活地说,“老天,今天真是热得厉害。”

  比尔·索密斯险些跪下去。他拿眼神祈求着。他拼命摇着脑袋,再次停下口中的嘟囔,显然他并不愿意:“噢,别说这话,十爱十咪小十姐。天气好极了,真是好极了。真的是好极了的天气!”

  十爱十咪·佛利蒙特从摇椅上起身,穿过门廊。她是位高个儿的女人,瘦削,眼睛处却是一片微笑着的茫然。约莫一年前,安东尼对她大发雷霆,因为她教训他不该把猫变成猫皮地毯,尽管他听从她的次数比听别人的——基本上等于零——要多,但这次他却逮住了她。用他的思想。这就是十爱十咪·佛利蒙特的明亮眼睛的末日,也是大家所知的十爱十咪·佛利蒙特的末日。从此以后,即便是安东尼自家人也不尽安全的说法传遍了山峰镇(人口四十六)。从此以后,所有人都加倍小心。

  有朝一日,安东尼或会撤销对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的惩罚。安东尼的十妈十十妈十和爸爸是这样希望的。当他长大些,说不定觉得抱歉时。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因为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已经改变了许多。另外,安东尼现在谁的话也不听了。

  “别那么紧张,威廉,”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说,“用不着这样嘟囔。安东尼不会伤害你的。老天在上,安东尼喜欢你!”她抬高声音,呼叫安东尼,他已经倦了耍弄老鼠,正忙着让它吃掉它自己,“是吧,亲十爱十的?你喜欢索密斯先生吧?”

  安东尼的眼神越过草地,落在送杂货的人身上——一束明闪闪、湿十乎十乎的紫色凝视。他什么也没有说。比尔·索密斯竭力对他露出微笑。一秒钟之后,安东尼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老鼠身上。它已经吃尽了自己的尾巴,至少是嚼烂了——因为安东尼的念头是要它咬得比咽得快。粉色和红色的带十毛十肉块散在绿色的草皮上。这会儿,老鼠正困难地把嘴伸向自己的下半身。

  比尔·索密斯不出声地嘟囔着,尽量不去想任何具体的事物。他两十腿僵硬地顺着走道下去,爬上自行车,踩着踏板离开。

  “晚上见,威廉。”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在他背后叫道。比尔·索密斯蹬着踏板,内心深处他希望自己能踏得有两倍快,好让自己以最快速度远离安东尼、远离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有时候她就是不记得该有多小心。还有,他根本不该有这些念头。因为安东尼捕捉到了它们。他逮到了意欲远离佛利蒙特家宅的欲十望,好像这里是什么恶土。他紫色的眼睛眨一眨,他在比尔·索密斯的身后动了一个小小的愠怒念头,真的很小很小,因为今天他心情着实不错。另外,他挺喜欢比尔·索密斯,至少不讨厌他,至少今天不讨厌。比尔·索密斯想远离——所以,有些小脾气的安东尼帮了他一把。

  他以超人的速度蹬着踏板——只是表面现象,因为实际上是自行车蹬着他,比尔·索密斯消失在道路尽头的一阵烟尘之中,他微弱的惊呼还弥留在夏日般的热气之中。

  安东尼看看老鼠。它已经吃到了自己的肚皮,却死于过度的疼痛。他想了想,把它葬到了玉米地的深处——他父亲曾经说过,微笑着说,能把他杀死的东西如此处理将再好不过。他绕着屋子行走,顶上炎热的黄铜色光线在地上投下他怪异的影子。

  厨房十中,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正在打开放杂货的盒子。她把用梅森瓶(masonjar,一种有密封螺旋盖的大口玻璃瓶,用以腌制或保存食品,因美国发明家约翰L·梅森而得名)装的东西搁到架子上,肉和牛十奶十搁进冰箱,甜菜、糖和粗面粉倒进水槽下的大罐。她将纸板箱放回墙脚门边上,索密斯先生下次来好带回去。箱子脏乎乎的,变了形状,破破烂烂的,还被磨出了十毛十边,但它却是山峰镇仅剩的几个盒子之一。上面褪了颜色的红色字母写着“坎记靓汤”。最后几个汤罐头,还有其他的食物,很久以前就都被吃完了,只除了居民们为特殊日子留下的极少共用存货——但盒子却保留了下来,仿佛是棺材。等这个盒子,还有其他的盒子最终也失去的时候,男人们只好用木头去做了。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回到外面,安东尼的十妈十十妈十——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的妹妹——坐在屋子的十陰十影中剥花生。花生,当十妈十十妈十用手指顺着外壳抚十摸的时候,就扑通、扑通、扑通地跳进她膝上的盘子中。

  “威廉送东西来了。”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说。她无十精十打采地坐回高背摇椅中,在安东尼十妈十十妈十旁边继续挥起扇子。她还不怎么老,不过自打安东尼用思想对她发了狠之后,她的身十体就和思维一样出了岔子,她总是觉得很累。

  “噢,好极了。”十妈十十妈十说。胖乎乎的花生继续往盘子里跳。

  山峰镇的所有人总是在说——“噢,真好”,或是“好极了”,或是“天哪,简直棒透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谈及什么——即便是提起不愉快的事情,比方说灾祸,甚至是死亡。他们总说“好极了”,因为若不用这话掩盖他们真实的感受,安东尼的思想说不定会凑巧听见什么,然后就没有人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举个例子,肯特太太的丈夫——山姆从坟墓中又爬了回来,因为安东尼很喜欢肯特太太,听到了她的哀悼。

  扑通。

  “今天晚上是电视之夜,”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说,“我真高兴。每个礼拜就盼着这一天。今天晚上不知道会看见什么。”

  “比尔拿肉来了吗?”安东尼十妈十十妈十问。

  “当然”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扇着风,抬头向天空中单调的黄铜色亮光望去,“老天,真是好热!安东尼要是能让它凉快点儿……”

  “十爱十咪!”

  “噢!”十妈十十妈十的尖厉声音刺透了比尔·索密斯的恳求未能穿过的铠甲。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带了夸张的警醒表情用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掩住嘴巴。“噢……真是抱歉,亲十爱十的。”她黯淡的蓝眼睛四下扫视,从左到右,想知道安东尼在不在视线内。在不在其实并无差别——他不在你附近也一样能知道你的思想。不过,通常来说,除非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某人身上,他的心里装的还是自己的事情。

  可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会吸引他的注意力。

  “天气挺好。”十妈十十妈十说。

  扑通。

  “噢,是的。”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说,“这天气真是没得比。拿整个世界和我换都不行!”

  扑通,扑通。

  “什么时间了?”十妈十十妈十问道。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坐的地方能够透过厨房窗户看见烤炉上方的架子上的闹钟。“四点三十。”她说。

  扑通。

  “今天晚上最好是什么特别节目,”十妈十十妈十说,“比尔拿来的牛肉好不好,瘦不瘦?”

  “又好又瘦,亲十爱十的。今天才宰的。你知道,总是把最好的部位给我们送来。”

  “等丹·霍利斯发现晚上不但是电视晚会,也是他的庆生会,他会多惊喜啊!”

  “噢,我想也是!你确定没人告诉过他吗?”

  “所有人都赌咒绝对不说。”

  “那真是太好了!”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点点头,视线越过玉米地看向远处,“一个生日晚会。”

  “嗯……”十妈十十妈十把装了花生的盘子放在地上,站起来,拍打着围裙,“我先去把肉烤上。然后咱们布置桌子。”她拿起花生。

  安东尼从屋角兜过来。他没有看向二人,只是继续走过十精十心维护的花园——山峰镇所有的花园都得到了十精十心维护,非常十精十心的维护——走过曾经是佛利蒙特家汽车的无用锈铁块,信步迈过篱笆,进了玉米地。

  “天气真是好呀!”十妈十十妈十说,声音稍大,当她们走向后门的时候。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继续挥着扇子:“没得比的天气,亲十爱十的。真是好极了!”

  玉米田里,安东尼穿行于高高的、瑟瑟做响的绿色十茎十杆之间。他喜欢闻到玉米的气味。头顶上鲜活的玉米,脚下凋零的玉米。肥沃的俄亥俄泥土,满是野草和棕色的干枯玉米穗,每一步都在他光着的脚趾间挤十压。昨天晚上,下了点儿雨,所以今天一切都那么好闻。

  他走到玉米地边缘的空地,来到一片成荫的绿树,树木掩映的土地凉爽、潮十湿而又十陰十暗,许多的灌木生长在下层,还有遍生青苔的岩石和一小股泉水,泉水汇集起来成了一个清澈的水塘。安东尼喜欢在此处歇息,看着鸟儿、昆虫和小动物嬉戏、奔跑、啁唧。他喜欢躺在湿润的土地上,抬头望见头顶飘拂的绿叶,望见昆虫在朦胧柔和的十陽十光中飞掠,那十陽十光恍如斜斜地连接了大地和树顶的栅栏。不知为何,他更喜欢此间的小生灵的思绪,而不是外面的那些。在这里捕捉到的思绪并不非常强烈,也不很清晰,不过对于分辨这些小生灵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已经足够。他花了许多时间让这片树林适合它们的要求。泉水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但有一次他觉察到了某个小小十毛十皮动物的渴意,于是将地下水带到了地上,形成一条冷冽的水流。当那动物喝水时,他眨着眼睛在旁边观看,感到了它的喜悦。后来他又造出了水池,当他发现某一动物一丝游泳的意愿时。

  他造了石头、森林、树丛和洞十穴十,十陽十光在这里,十陰十影在那里,因为他能感受到周遭所有的小小心灵的欲十望——或者说是本能的需求,它们需要这样一个歇息的场所、十交十配的场所、嬉戏的场所、居住的场所。不知为何,树林周围的田地和牧场里的动物都知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因为它们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每次安东尼到这儿来,动物的数量总比上次有所增长,也有更多的欲十望和渴求需要照应。每次都有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品种出现,而他则会找到它的思绪,看看它想要什么,然后给它它想要的。他喜欢帮助它们。他喜欢感受它们那细小的幸福。

  今天,他躺在一棵浓密的榆树下,紫色的视线望着一只刚刚来到树林的红黑羽十毛十鸟儿。它站在他头顶的一根枝条上唱着婉转的歌,上十上十下十下跳跃,动着它那些小小的念头。于是安东尼便帮它筑了一个大大的、软十软的巢,很快它便蹦了进去。

  一只长长的棕色动物,皮十毛十光滑,正在水塘边饮水。安东尼很快找到了它的思维。这动物正在盘算一只较小的动物,对方顺着水塘的另外一面奔跑,捕食昆虫。小兽不知道它正处于危险之中。长身十子的棕色动物喝完水,绷紧双十腿准备跳跃,安东尼想了想,让它进了玉米地中的坟场。

  他不喜欢这类型的想法。它们让他想起外面的思绪。很久很久以前,外面的人们对他也有同样的念头。一天晚上,他们躲起来等他从树林中回来——他只是想了想,他们便统统进了玉米地。从此之后,剩下的人便没了这样的想法,至少不会很清晰。如今,一旦想到他,或是靠近他,他们的念头就会完全混成一十十团十十乱麻,所以他也没兴趣投去太多注意力。

  他依然喜欢帮助他们,有时候—但并不那么容易,也不让他们满意。他做了什么,他们从来不会有快乐的想法——有的只有乱麻一十十团十十。因此他把较多的时间花在这里。

  他又看了好一阵子鸟儿、昆虫和十毛十皮动物,和一只小鸟玩了玩,让它高飞,让它低飞,让它绕着树木狂奔,直到另外一只鸟儿攫去了他的注意力,只是一瞬间,他让它撞进了一块岩石。一生气,他让石头也进了玉米地。但他没法再和那只鸟儿做什么了。并不是因为它已经死去,尽管它的确已死;而是因为它的翅膀折了。于是他回了屋子。他并不喜欢穿过玉米地的回程路,于是他只是回了屋子,直接进入地下室。

  下面这里真不错。惬意、黑暗、潮十湿,还挺香的,因为十妈十十妈十曾经在墙边的架子上做蜜饯。当安东尼开始在这里消磨时间之后,十妈十十妈十便不再下来了,后来蜜饯腐烂了,流淌下去,泥地上到处都是,安东尼喜欢这味道。

  他又抓了一只老鼠,让它闻到十奶十酪的味道,玩够以后,他送了它去同刚才在林子里杀的长棕色动物做坟友。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讨厌老鼠,所以他杀了很多老鼠,因为他喜欢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因此偶尔替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完成些心愿。她的思维和林中那些小小的十毛十皮心灵颇为相似。很长时间以来,她从来没对他动过坏心思。

  玩完老鼠之后,他和楼梯下角落中的一只硕十大的黑蜘蛛玩耍,让它跑前跑后,蛛网随之震荡,在地下室窗口透进来的光线映照下,仿佛是银色水面上的倒影。然后他把果蝇向蛛网上赶,蜘蛛狂了似的将它们全都包裹起来。虽说它喜欢苍蝇的方式中有些什么不好的东西,但不怎么明晰——再说了,十爱十咪姨十妈十也很讨厌苍蝇。

  他听见头顶上方的脚步声——十妈十十妈十在厨房十中走动。他眨眨紫色的眼睛,险些决定让她一动不动地立定——转念一想,他上了阁楼,然后,透过圆形窗户看了一会儿前院、土路和亨德森家的麦十浪十,然后他蜷成一个不怎么可能完成的姿势,部分的意识进入了睡眠。

  很快,人们要来看电视,他知道十妈十十妈十这样想。

  更多部分的意识进入睡眠。他喜欢电视之夜。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特别喜欢看电视,有一次他想了些电视给她看,正好旁边还有几个人,当他们打算离开时,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有些失望。于是,他对他们做了些事情——现在,人人都来看电视。

  他喜欢他们看电视时自己得到的关注。

  六点三十分左右,安东尼的父亲回到家,看起来又累又脏还浑身是血。他和其他男人一直在十邓十恩家的牧场,帮助挑选这个月宰杀的牛只,然后干了脏活儿,分割肉块,在索密斯家的冰库中用盐腌上。那不是他喜欢的活计,但每个男人都得轮流上。昨天他帮老麦金太尔割麦子。明天要开始打谷了——手打——山峰镇的事情都只能用手干。

  他吻了吻老婆的面颊,坐到厨房桌子前微笑着问道:“安东尼呢?”

  “附近哪儿吧。”十妈十十妈十说。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正在烧木头的炉子边搅拌着罐子中煮的花生。十妈十十妈十走回去打开烤炉,在肉上涂油。

  “嗯哼,今天过得真不错。”爸爸背诵道。他看看搅拌碗和台子上的案板,闻闻生面十十团十十的味道。“十妈十,”他说,“整条面包我都吃得完,真是饿死了!”

  “没人跟丹·霍利斯提今晚是他的庆生会吧?”他老婆问。

  “没。我们都是木头人。”

  “咱们的惊喜准备得多好啊!”

  “嗯?什么?”

  “嗯……你知道的,丹特喜欢音乐。嗯,上礼拜塞尔玛·十邓十恩在阁楼上找到一张唱片。”

  “假的吧!”

  “真的!然后我们叫埃塞尔去问,旁敲侧击问,你知道的……问他有没有这张。他说没有。这惊喜难道不妙吗?”

  “是啊,当然是了。一张唱片,想象一下!真找到件了不起的东西啊!是谁的唱片?”

  “佩里·科莫(美国黄金年代著名歌手),唱《你是我的十陽十光》。

  “好啊,真是妙透了。我一直喜欢这曲子。”桌上摆了几个生十胡十萝卜,爸爸拿起一个在胸口蹭蹭,咬了一口,“塞尔玛是怎么发现的?”

  “噢,你知道的……就是随便翻,找新东西。”

  “十妈十,”爸爸嚼着十胡十萝卜,“对了,前阵子咱们发现的画片在谁那儿?我还挺喜欢的——古时的快速帆船,独个儿航行……”

  “史密斯家。下周到斯必奇家,他们用麦金太尔的音乐盒换,咱们要给斯必奇家……”她按现定的顺序把物品理了一遍,周日女人们在教堂进行十交十换。

  他点点头:“看来咱们有阵子没法留下那画片了。对了,亲十爱十的,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侦探小说从雷历家弄回来。归咱们的那个礼拜我实在太忙,有几个故事没读完。”

  “我试试,”他老婆不确定地说,“不过我听说凡十胡十森家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立体镜,”她的语气中露出一点点苛责,“他们留了两个月才告诉大家。”

  “真的?”爸爸来了兴趣,“那也挺不错。里面存了好些画片?”

  “估计是。礼拜天我去看看。我想要那个——不过咱们还欠凡十胡十森金丝雀。我真不知道那鸟儿干吗拣咱们家死掉——咱们拿到的时候肯定就有病了。现在好了,贝蒂·凡十胡十森总不满足。她甚至暗示说她喜欢咱家的钢琴有一阵子了!”

  “嗯哼,宝贝,你试试立体镜——或者随便什么,你觉得咱们喜欢就行。”他终于咽完了十胡十萝卜。十胡十萝卜太生太硬。安东尼对天气的折腾让谁也没法知道什么作物会长成,就算长成,最终是什么形状也很难说。大家能做的只是尽量多地种植,总会有什么能熬过某个季节。唯有一次,谷物大丰收了,好多好多吨谷子被拖到山峰镇的边缘,倒进虚空之中。否则,等它们开始腐烂,就没人能呼吸了。

  “你知道,”爸爸接着说,“能有点儿新东西真太好了。想到还有好些东西还没被发现就让人心花怒放,阁楼里、亭子间里、谷仓里、犄角旮旯……它们真有用,从某个方面说。差不多所有东西都有用……”

  “嘘……”十妈十十妈十紧张地四处张望。

  “噢,”爸爸慌慌张张地笑着说,“真是好呀!新东西太好了!能看到从没见过的东西,知道你给别人的东西也让他们开心,真是了不起啊!美事一桩啊!”

  “美事一桩。”他老婆重复道。

  “很快,”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在炉边说,“就不会有新东西了。迟早所有的东西都会给找出来。老天啊,那真是太糟糕了。”

  “十爱十咪!”

  “嗯……”她苍白的眼珠没什么神采,还傻愣愣的,她一发呆就这样子,“太可怕了……没有新东西……”

  “别讨论这个,”十妈十十妈十颤十抖道,“十爱十咪,闭嘴!”

  “没事儿,”爸爸用亲切和希望被偷十听到的语气说,“这样聊天挺好。没事的,宝贝,不明白吗?十爱十咪能畅所欲言是好的。她感觉糟糕是好的。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应该是好的。”

  安东尼的母亲脸色煞白。十爱十咪姨十妈十也一样。这会儿,危险忽然穿透了她思维四周的壁垒。有时候,遣词造句的难度太大,大家干脆不表达负面意思。你永远无法预测。有无数的事情最好不要说,或是想——但克制说和想的结果也许一样糟糕,如果安东尼听见了,并且决定为之做些什么。你永远无法预测安东尼会做什么。

  一切都应该是好的。和它们平时一样好,就算根本不好。总是这样。因为任何改变都可能很糟糕。

  “噢,我的老天,当然,当然很好,“十妈十十妈十说,“你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十爱十咪,都很好。当然,记住有些话永远比另外一些好。”

  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搅拌着花生,她苍白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噢,当然,”她说,“但是我现在不想说了。我不说话不知道好不好。”

  爸爸疲倦地笑笑:“我出去洗洗。”

  八点左右,大家陆续到达。这时候,十妈十十妈十和十爱十咪姨十妈十已经收拾好了餐厅中的大桌子,旁边又拼上了两张桌子。蜡烛亮起,椅子就位,爸爸把壁炉烧得很旺。

  先来的是斯必奇家,约翰和玛丽。约翰穿了他最好的西装,洗刷得干干净净,麦金太尔家牧场的一天劳作把他的脸晒得红扑扑的。西装熨得整整齐齐,不过肘底和袖口都磨出了线头。

  老麦金太尔正在琢磨织布机怎么造,照着课本设计,不过进展很是缓慢。麦金太尔对木头和工具很拿手,但找不到金属部件的时候,织布机的难度委实过大。麦金太尔曾经和许多人一样,开始的时候,妄图让安东尼弄出村子需要的东西,比方说衣服、罐头食物、医药补给和汽油。然后,他觉得泰伦斯家和乔·金尼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他的错,所以尽量工作以满足剩下的人们。然后,没人再想让安东尼做事情了。

  玛丽·斯必奇是个小个子的快活女人,衣着简朴。她马上开始帮十妈十十妈十和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摆放餐具。

  接着到来的是史密斯家和十邓十恩家。他们两家都住在路下面,距离虚空只有几码之遥。他们驾着史密斯家的马车来,拉车的是他们的老马。

  然后轮到雷利家出场,他们穿过黑黢黢的麦地来。

  夜晚正式开始。帕特·雷利坐到前厅里的立式钢琴边,开始照着谱架上的散页弹起来。曲声十温十柔,他弹得很煽情——但没人唱歌。安东尼喜欢听钢琴演奏,不喜欢有人唱歌;他总是从地下室上来,或是从顶楼下来,或是就这么出现。坐在钢琴上。当帕特弹奏“十爱十人”或是“碎梦大道”或是“夜与昼”时,他便点着脑袋。他似乎更喜欢柔和、甜美的歌曲——但是,有一次,某人开始唱歌,安东尼从钢琴顶上看过去,做了些令众人再也不敢唱歌的事情。后来,大家猜想安东尼最先听到的是钢琴独奏,当时没人伴唱,当其他东西加进去之后,听起来不太对头,因而搅扰了他的享受。

  所以,每个电视之夜,帕特都会弹奏钢琴,这是晚会的开幕式。无论安东尼在哪儿,这音乐都能让他开心,让他拥有一个好情绪,他就会知道大家已经集合起来等着看电视,大家正在静候他的光临。

  八点三十分左右,大家到齐了,只差那十七个孩子和索密斯太太,今天轮到她呆在镇子那头的校舍里看护孩子们。山峰镇的孩子们被绝对禁止靠近佛利蒙特家宅——自打小佛雷德·史密斯竟敢挑衅安东尼之后,绝对禁止。甚至没人告诉小点儿的孩子们有安东尼这个人。其他的基本上都忘了他,或是被人教导说他是个好……好妖怪,不过绝对绝对不能靠近。

  丹和埃塞尔·霍利斯迟到了,丹进来时没料到任何事情。帕特·雷利弹钢琴一直到手痛为止——今天的劳作够辛苦了,这会儿刚刚站起来,所有人都围过来,祝愿丹·霍利斯生日快乐。

  “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丹开心地笑着,“这太贴心了。我没想到……老天啊,真是太贴心了!”

  他们送上的礼物多数是手工做的,不过也有一些是人们的所有物,现在给了他。约翰·斯必奇送的是一个腕饰,用山十胡十桃手工雕琢而成。丹的手表大概一年前坏了。村子里没人知道怎么修理,但他还是一直戴着,因为它曾是他祖父的,是块很不错的金银铸物。他把腕饰挂在表链上,人人欢声笑语,恭维约翰说他手艺真好。接着是玛丽·斯必奇的针织领带,丹解下原先系着的,换上这条。

  雷利家送的是个自家做的小盒子,用来储物。他们没说储什么物,但是丹说他会把家传珠宝放在里面。雷利家是用一个雪茄盒造的这盒子,仔细剥去包装纸和天鹅绒衬里,外壳被用心打磨过,帕特雕琢的手艺虽然不算专业,但至少也很细致——不过,他的雕琢也获得了不少掌声。丹·霍利斯还收到许多其他礼物——一个烟斗、一双鞋带、一个领带别针、一双针织袜、几块软糖和一副用背带改的袖带。

  他带着极大的乐趣打开每一件礼物,尽可能多地当场穿戴起来,甚至是袖带。他点起烟斗,说十抽十烟从来没这么爽。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烟斗都还没开过口。皮特·曼诺斯是四年前从一个乡下亲戚接过这礼物,亲戚不知道他已经戒了烟,打那儿之后,烟斗就被放着积灰尘。

  丹小心翼翼地将烟草压进烟斗。烟草是珍物。出于纯粹的幸运,帕特·雷利恰在山峰镇出事之前把它种到自家后院。它长得并不好,大家还得晒叶子、撕叶子,等等等等,但它依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镇子里的烟民都用老麦金太尔做的烟嘴来节省烟草。

  最后,塞尔玛送上她觅到的唱片。

  还没打开包装,丹的眼中已经雾气朦胧。他知道这是唱片。

  “老天,”他轻声说,“是哪张?我都不敢看了……”

  “你没有这张,亲十爱十的,”埃塞尔·霍利斯微笑着说,“不记得了吗,我打听过《你是我的十陽十光》?”

  “哦,老天。”丹说不出别的。他轻轻地除去包装,站在那儿十爱十抚十着唱片,他的大手抚过磨损了的纹路,还有那些小小的、暗淡的划痕。他环顾周围,眼中噙着泪水,大家报以笑容,知道他有多开心。

  “生日快乐,亲十爱十的!”埃塞尔说着搂住他,吻了上去。

  丹用双手抓着唱片,她抱着他的时候,他把唱片捧到旁边。“嘿,”他笑着仰起头,“当心啊——我拿的是无价之宝!”他又看看四周,在他妻子的怀中,她的胳膊还搂着他的脖子。他的眼中露出饥十渴的表情。“我说……你们觉得能不能放来听听?上帝啊,我愿意拿什么十交十换没听过的音乐!就听个开头,乐队前奏,科莫不唱歌的部分?”

  大家的情绪都冷静下来。过了一分钟,约翰·斯必奇说:“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丹。我们毕竟不知道歌手啥时候开腔——太冒险了。等你回家自己听吧。”

  丹·霍利斯不情愿地把唱片放在餐具柜上,和其他的礼物一起。“真好啊,”他不由自主地说,但也是失望地说,“不能在这儿播。”

  “哦,没错,”斯必奇说,“真是太好了。”为了弥补丹失望的语气,他又说一遍,“真是好极了。”

  他们吃着晚餐,烛光照亮大家的笑容,他们一路吃下去,吃净最后一滴美味之极的肉汤。他们恭维十妈十十妈十和十爱十咪姨十妈十的牛肉烤得棒,花生和十胡十萝卜做得妙,玉米真是嫩极了。玉米并不是从佛利蒙特家的玉米地里长出来的,当然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里有什么,那儿已经成了杂草丛生的地方。饭后上的是甜点——自家做的冰激凌和饼干。然后大家在椅子上放松,烛火闪烁,他们聊着天,等待电视开始。

  电视之夜里大家不怎么嘟囔。大家来佛利蒙特吃顿好饭,这是好事,饭后还有电视看,其实大家并不很期待那个——这只是件不得不忍受的事情。聚会是挺让人开心的,除去你得注意所想所说,不过反正到了哪儿都差不多。要是一个危险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你得马上开始嘟囔,即便是说话正说到一半。当你这样做的时候,其他人只是假装没看见,直到你觉得好些,停止嘟囔。

  安东尼喜欢电视之夜。去年的电视之夜上他只做了两三件变十态事。

  十妈十十妈十把一瓶白兰地搁在桌上,每个人都喝了很小很小的一杯。酒比烟草更珍贵。村民们可以酿葡萄酒,但葡萄不太对头,技术当然不怎样,所以酿出的也不是好酒。镇子里一共只剩下几瓶真正的酒——四瓶黑麦威士忌,三瓶苏格兰威士忌,三瓶白兰地,九瓶真正的葡萄酒,还有半瓶归老麦金太尔管的利口酒(仅供婚礼使用)——等这些喝完,存货就告罄了。

  后来,所有人都希望白兰地没有被拿出来过。因为丹·霍利斯喝的比他该得的多,还把分到的白兰地和许多土制红酒混在一起喝下去。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因为他基本上没有表现出来,更何况这是个生日晚会,人人都开心。安东尼喜欢这样的聚会,就算他正在监听,也没理由反对这样的举动。但丹·霍利斯却酒十精十上头,做了件蠢事。要是大家能预见未来,定会将他带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

  人们惊讶地发现,丹忽然停了笑声,故事正讲到一半,塞尔玛·十邓十恩如何找到佩里·科莫的唱片,如何失手却没跌破,因为她动得比这辈子任何一次都要快,准准地接住了唱片。丹又开始十爱十抚唱片,眼中流露出渴求的神色,盯着佛利蒙特家放在角落的留声机。他忽然停了笑声,吊长了脸,事情变得糟糕,他说:“噢,基督啊!”

  屋内陡然寂静一片。是那样的寂静,以至于外面大厅里祖父遗下的钟表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帕特·雷利正在轻声弹奏钢琴。他停下了,手悬在发黄的琴键上方。

  冷风从凸窗上的网织窗帘间吹进来,餐桌上烛火闪耀。

  “别停下,帕特。”安东尼的父亲轻声说。

  帕特继续弹奏。他弹的是《夜与昼》,但他的眼睛不时瞥向丹·霍利斯,他弹错了不少音符。

  丹立在房间正中,拿着唱片,另一只手紧紧十握着装了白兰地的酒杯,用力很大,手在颤十抖。

  大家都在看他。

  “基督啊!”他又说,说话的口气让人觉得这是个脏字。杨格牧师,他正在餐厅门边跟十妈十十妈十和十爱十咪姨十妈十聊天,跟着也说了句“基督啊”,他闭上眼睛。

  约翰·斯必奇上前说道:“别,丹。这样说话对你不错,但你不想说太多,你知道的。”

  丹把斯必奇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晃开。

  “连放唱片都不行。”他大声说。他低头看着唱片,然后环顾四周。“哦,天哪…”他把酒泼到墙上,酒顺着墙壁流下。

  几个女人倒吸一口凉气。

  “丹,”斯必奇轻声说道,“丹,够了。”

  帕特,雷利更大声地弹奏《夜与昼》,想盖过讲话的声音。虽说这并不真的有用,如果安东尼正在听。

  丹·霍利斯走向钢琴边,站在帕特的肩膀边,微微地摇摆身十体。“帕特,”他说,“别弹了。来这个吧。”他开始唱歌,十温十柔地,嘶哑地,悲伤地:“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丹!”埃塞尔大叫道。她想跑过房间去他身边。玛丽·斯必奇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

  “丹,”埃塞尔又大叫一声,“别……”

  “我的上帝,安静!”玛丽·斯必奇哑着喉咙说,把她推向一位男士,他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一边死死抱住她。

  “生日快乐,亲十爱十的丹尼,”丹唱道,“祝我生日快乐!”他停下,低头看着帕特·雷利,“弹啊,帕特。给我弹啊,要不我老走调。你知道我五音不全,离不开伴奏!”

  帕特·雷利的手伸向琴键,开始弹奏《十爱十人》——舒缓的华尔兹节拍,安东尼最喜欢了。帕特的脸色惨白,手指僵直。

  丹·霍利斯的眼神望着餐厅门,望着安东尼的母亲、安东尼的父亲,他过去站在她身旁。“你们养了他,”他说,眼眶中的泪水在烛光中闪闪发亮,“你们给我去找他……”他闭上眼睛,泪水汩十汩而下。他大声唱道:“你是我的十陽十光……我唯一的十陽十光……你让我开怀……当我感到忧伤……”

  安东尼进了房间。

  帕特停了演奏,他没法动弹。所有人都没法动弹。微风吹拂窗帘。埃塞尔·霍利斯不再挣扎喊叫——她晕了过去。

  “……请不要带走我的……十陽十光……”丹的歌声颤十抖着走向结束。他大张双眼。他用双手挡在面前,一只手里是空杯子,另一只手里是唱片。他打了个嗝,说道:“不……”

  “坏人,”安东尼说,一念之后,丹·霍利斯成了某种谁都无法想象的东西;又一念,这东西进了玉米地极深处的坟墓。

  杯子和唱片落在地毯上,都没有破碎。

  安东尼紫色的眼光环视屋内。

  有些人开始嘟囔。大家都扮出笑容。充斥屋内的嘟囔听起来仿佛在表达赞同。某个声音说出了一两个清晰的句子。

  “哦,真是件好事。”约翰·斯必奇说。

  “一件好事,”安东尼的父亲笑着说,他的笑容练得比大多数人好,“棒极了的事情。”

  “都没法说了……真叫妙。”帕特·雷利说。泪水从他的眼睛和鼻孔漏出来,他继续弹奏钢琴,柔柔地弹奏,他颤十抖的双手试着弹奏《夜与昼》。

  安东尼爬上钢琴,帕特一弹就是两个小时。

  然后,他们看电视。他们都进了前厅,只点起几根蜡烛,把椅子拉到电视旁边。这台电视的屏幕很小,他们没法全坐在能看清的地方,不过反正无所谓。他们甚至不用打开电视,反正它也没法正常工作,因为山峰镇没有电。

  他们只是静静坐着,望着屏幕上扭十动翻腾的形状,听着扬声器中传出的响动,没有哪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从来不知道。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真是好极了,”十爱十咪姨十妈十有次说,她苍白的眼睛盯着毫无意义的亮块和暗影。“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画面有城市的时候,我们能看见真正的……”

  “别,十爱十咪!”十妈十十妈十说,“你说这样的话是可以的。非常好。但你怎么能真的这样想呢?老天,这节目比咱们以前看的不知道好多少!”

  “没错,”约翰·斯必奇帮腔道,“太好了。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节目!”

  他和另外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把埃塞尔·霍利斯放平了压在垫子上,抓紧她的胳膊和手臂,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又开始尖十叫。

  “真是好极了!”他重复一遍。

  十妈十十妈十从前窗望出去,望过黑暗中的道路,望过亨德森家黑黢黢的麦田,望向广袤无垠的灰色虚空。小小的山峰镇如同孤魂般漂浮其中——巨大的虚空到了晚上特别显眼,当安东尼黄铜色的白天过去之后。

  琢磨他们在哪儿毫无好处——根本没用。山峰镇只是存在于某处。某个远离世界的地方。不管它在何方,总之事情开始于三年之前,当安东尼从子十宫里爬出来,老医生贝茨一愿上帝让他安息——尖十叫着想摔死他的时候,安东尼哼哼两声,做了这事情。他把村子弄到某处。或是摧毁了整个世界只留下村子,没人知道究竟是哪样。

  最好别琢磨这个。一切反正没用——尽量延续他们的生活就是了。尽量,尽量活下去,如果安东尼允许的话。

  这些想法很危险,她想。

  她开始嘟唾,其他人也开始嘟囔。显然,他们都在想这些。

  沙发上的男人对埃塞尔·霍利斯低声说话,当他们松开手之后,她也开始嘟囔。

  安东尼坐在电视机上面,制作着电视。他们坐在四周,嘟囔着观看毫无意义的形状在电视里跃动,直到深夜。

  第二天下雪了,半数庄稼被毁,但依然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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